遥京点了案桌上的灯,将信重新誊抄了一遍,又改了改字词,这才将信重新塞回信封里,待明日寄出。
这才安稳睡去了。
……
欧阳锦在欧阳老爷子大寿的这一天果真下山来了。
还恳请遥京和屈青无论如何都要陪他一起赴宴。
让他俩去,那这宴是安稳不了的,毕竟他俩一个比一个能闹。
屈青没有立即答应,低声问遥京:“要去吗?”
遥京答:“你去我就去。”
屈青闻言笑了笑,但没一会儿笑意就敛了。
他摇了摇头,执她的手,低声温言:“你不要去。”
那问她做什么。
遥京白了他一眼。
欧阳锦垂头,不知在做什么打算。
遥京问屈青:“他答应扳倒欧阳家了么?”
屈青没答话,反而先行和她作别。
那日宴上发生了不少事,具体如何遥京一概不知。
最后她还是听别人说的。
因为满大街上都在传,宴上欧阳家老爷子喝了欧阳程敬上的酒后,中毒昏迷了。
欧阳程下狱,欧阳家老爷子昏迷不醒。
欧阳家的二公子,也就是欧阳锦不过半日,把控了整个欧阳家上上下下。
屈青是官府的人,他在现场,这事是瞒也瞒不下来的。
欧阳锦当即就把查明真相的事交给了屈青。
因为酒是欧阳程敬的,他的嫌疑自然最大。
等着欧阳老爷子醒过来的时间里,衙门在他房中搜到了和欧阳老爷子杯子里一样的毒药粉。
证据确凿,他们关押了欧阳程。
他吃不了苦头,见到刑具,自己先软了,没多时就招了。
是他听闻欧阳老爷子有意让欧阳锦还俗,让他接手欧阳家,所以才对欧阳老爷子下毒。
这件事在朝城都传遍了。
遥京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她知道当天,欧阳程再怎么蠢笨,也不会当着屈青这个公职人员下手。
那不是求着被人抓是什么。
但与其胡乱猜测,遥京最后还是决定不为难自己,去为难屈青去了。
“能有什么隐情?”
屈青看向遥京,没有回答。
“真的没有事吗?”
屈青不语。
遥京见屈青像个锯嘴葫芦,问不出什么,转身就走。
“晚些再走吧,我晚些时候送你回家。”
“不用了,南台还在家等我回去呢。”
她没几步就跨出了门,不见了踪影,当真留也不留,慢也不慢一步。
一下子就没了影。
于啸刚一推门,就看见屈青在案桌前一下抬起头来。
于啸是来告诉屈青,欧阳家有人来找他。
且看着来者不善。
于啸进门时看见屈青表情还很好呢。
神情期盼,流光西溢的。
一听到欧阳家来人的消息,整个人的脸瞬间就垮下来了。
可见屈青对欧阳家他们这群人是有多厌恶。
屈青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快又低下头去。
“知道了。”
于啸见他似乎没有动作。
“大人?”
这是见还是不见?
屈青顿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来做什么的,他说:“……见,现在就去。”
于啸见他好歹站起来了,松了口气。
欧阳家来的人是陈氏。
陈氏这个人,屈青那日见过。
他跟在欧阳锦身后一同赴宴,欧阳锦和陈氏之间的谈话却不太和谐。
后来出事时,欧阳程面色惨白,而陈氏既没有看向中毒的老爷子,也没有看向投毒者欧阳程,反而是扑向了欧阳锦,破口大骂。
“都是你这个祸害——”
欧阳锦扶起她,和她赤红的眼相对,对她接下来的咒骂充耳不闻。
“母亲,我想,还是先请大夫来为好。”
他转过头,大手一挥,让人拉开陈氏,又着人请大夫,最后看向屈青,手指欧阳程:“既然大人在此,那家父的中毒之事就拜托您全权代理了。”
屈青摆手,让人将欧阳程押起来。
陈氏被人强行带下去,眼神和现在屈青看见的相差无几。
厌恶,阴狠。
“屈大人。”
陈氏看向屈青的眼神称不上和善。
意外发生时,若不是他在场的话,这件事她完全可以掩盖下去,或者首接和知府大人谈论此事,大不了就是塞点钱银就能盖过去的事,何至于这么一些天都毫无办法。
欧阳程也不至于受那牢狱之灾。
屈青当然明白她的怨恨。
但他不清楚她是否知晓自己和欧阳锦之间的关系,那一日进了欧阳家的宅子后,他虽然没有刻意跟着欧阳锦身边,但也只同他有过交流。
首到她打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推到屈青面前。
看来是不知道的。
她的意图昭然若揭。
“大人,我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品性我还不知道吗……他只是从小被宠坏了,但人并没有坏心……怎么会做毒害生身父亲的事……”
“是么?”
屈青闻言,不予置评,反去问她。
陈氏垂眼,用手帕擦了擦脸,补充道:“是啊,这个孩子从小就体弱,不如另一个孩子身强体壮……不提他也罢。这么些年来,老爷为了他能平安长大,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对父亲动手。”
手帕下本该悲伤的脸瞬间变了模样,屈青不动声色饮了一口茶。
这意有所指的话并不能引起他很大的起伏。
想到被逼到山上做和尚的欧阳锦,屈青多问了一嘴。
“另一个孩子,您认为性情如何?”
陈氏擦眼泪的手一顿。
声音是不自知的冷淡。
“另一个孩子,自小就阴冷无情,不知礼数,是个养不熟的石头,从小就不和我们亲,说不定正是为此怀恨在心,既能毒害我夫,又能栽赃我儿,让我这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日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
说起对欧阳锦的怨恨倒是滔滔不绝。
她瞥了一眼屈青的脸色,知道多说反而使人厌烦,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推了推手中的箱子示意屈青。
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他微微一笑,“我明白的,夫人,您先且回去吧。”
“那这东西……”
屈青的手搭在箱子上,没将东西退回去。
陈氏满意了,千恩万谢说等他的好消息。
他让于啸送客,于啸关上门,带着陈氏离开了。
门被掩得严严实实。
屈青坐在堂内,将箱子打开了。
果然是黄灿灿的金鱼条。
箱子打开了,他却不多看那一箱陈氏送来的金银。
撑着脸闭眼想了一想接下来要做的事。
随手拿起一块,很沉。
指尖在上面一会儿。
门过了一会儿,又打开了,光刺了进来。
屈青还是没有睁开眼。
“于啸……”
“我不是于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