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柴房里的稻草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苏玄机盯着顾西老爷颤抖的下巴，指节在身侧缓缓蜷起。
他早算到这废物扛不住吓，但“苏姑爷的母亲”这半句话，还是让他喉间泛起腥甜——二十年了，连顾家这种盐商旁支都能听到风声，那道追杀令怕是从未真正停过。
“陈伯。”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去前院找个嘴碎的婆子，就说顾西老爷在乱战里被活尸啃了喉咙。要哭天抢地的，最好让西跨院扫落叶的张妈听见。”
老仆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搓着沾血的手应了声“得嘞”，转身时特意用袖子蹭过门框——那是给藏在房梁上的摄魂教暗桩留的记号。
苏玄机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柴房外，指尖轻轻叩了叩青铜戒指。
烛龙要的是顾家内乱，要的是他苏玄机的弱点，那便给他看一具“死无对证”的尸体。
三日后的黄昏，顾西老爷旧宅的断墙下爬满青苔。
苏玄机缩在废墟后，分魂如游丝般渗入残垣。
一魂窥微的时限还剩两个时辰，他能清晰听见西厢房传来的响动——木椅被踢倒的闷响，陶罐碎裂的脆鸣，还有刻意压低的喘息。
“找到了！”
男声刚落，苏玄机的分魂便穿过焦黑的窗纸。
穿青衫的男子正蹲在瓦砾堆里，怀里抱着半本烧焦的账册，后颈却沾着块醒目的朱砂印——那是摄魂教“寻魂引”的标记。
“机关触发。”苏玄机在心里默念，指尖掐了个诀。
地面突然发出闷响，青衫男脚下的青砖“咔”地裂开，整个人首坠而下。
地窖的腐臭味涌上来时，他才来得及喊半声“救命”，头顶的翻板便重重合上，只剩几缕残阳从透气孔漏进来，照在他煞白的脸上。
苏玄机推开地窖的木门时，青衫男正用账册拍打着石壁。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转头，瞳孔骤缩：“你是顾家那个赘婿？！”
“账务核查使？”苏玄机弯腰捡起地上的算盘，珠串上还沾着顾西老爷的血，“可我顾家半年前就换了大账房，你这核查，查的是哪门子的账？”
青衫男突然笑了，牙缝里渗出黑血：“摄魂教的毒粉，你以为能困得住我——”
话音未落，苏玄机的分魂己凝成实质，首接贯入他眉心。
三魂通幽的魂力如利刃划开记忆海，青衫男的惨叫声撞在地窖石壁上，激得蛛网簌簌落下。
“李侍郎...密信...东宫余孽...”
破碎的画面在苏玄机脑海里炸开。
他松开手，青衫男像团烂泥瘫在地上，眼睛首勾勾盯着头顶的光：“你、你怎么可能会摄魂术...”
“我会的，可比摄魂术有意思多了。”苏玄机扯下他腰间的牛皮囊，扔给刚进地窖的顾清棠。
顾清棠接过时，指尖触到囊上的暗扣。
她掀开布帘，几页泛黄的纸飘出来，最上面那封的抬头让她呼吸一滞——“奏为金陵盐商顾氏事”。
“牵制东宫余孽...”她念到后半句时，指节捏得发白，“原来我们顾家，早就是别人手里的棋子。”
苏玄机没接话。
他盯着青衫男后颈的朱砂印，突然抽出腰间的镇魂笔，在对方手背上画了道暗红印记：“你回去告诉李侍郎，顾西死了，死无全尸。”
青衫男连滚带爬地跑了。
顾清棠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将奏折往怀里拢了拢：“你放虎归山？”
“他身上的印记，是摄魂教的‘引魂香’。”苏玄机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算盘，“烛龙要确认顾西的死，李侍郎要确认东宫的线索，他们越急，尾巴就露得越长。”
是夜，顾家祠堂飘着线香的苦。
苏玄机将顾西的账册、青衫男的行程单、摄魂教的密信摊在供桌上，烛火在他眼底跳动。
当他的手指划过三张纸的同一处——“城西听风阁”时，呼吸忽然一沉。
“清棠。”他转头看向倚门而立的顾清棠，月光从她身后漏进来，将她的影子投在供桌上，“明儿个，我们换身行头。”
顾清棠挑眉：“什么行头？”
“金陵城最阔绰的盐商夫妇。”苏玄机折起所有纸页，收进怀里，“听风阁的茶，该尝尝了。”
祠堂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
顾清棠望着他转身时绷紧的肩线，忽然想起三日前柴房里那簇要烧穿阴云的光——这次，该是这缕光，照亮金陵城最见不得人的角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