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门村的夜幕如一张浸透墨汁的巨毯,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凛冽的北风如同发狂的猛兽,在村落间横冲首撞,卷着细碎的雪粒,无情地扑打在斑驳的青瓦白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声音,似是无数恶鬼在嘶吼,又像是命运的丧钟,在为即将发生的悲剧敲响前奏。
郭春曦独自守在花圈铺里,屋内的油灯在寒风的侵袭下,火苗明明灭灭,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将满墙的纸人纸马映照得诡异非常。那些纸人的眉眼仿佛活了过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正冷冷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郭春曦握着剪刀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偏偏这时,剪刀“啪嗒”一声掉进了脚边的铜盆,溅起的水花不偏不倚泼在他脸上,还顺带把母亲洪红虹的寿衣下摆浸湿了一大片。
“真是倒霉透顶!”郭春曦低声咒骂着,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他小心翼翼地将湿了的寿衣摊开,试图让它干得快些,可寒风却像故意作对似的,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寿衣猎猎作响。他起身想去关窗,却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木桶,木桶骨碌碌滚出去,撞翻了墙角的竹凳,上面叠放的纸元宝顿时散落一地。
屋内的油灯在寒风的侵袭下明明灭灭,昏黄的光晕将满墙的纸人纸马映照得诡异非常。郭春曦一边心疼着这些被弄脏的纸元宝,一边伸手去扶歪倒的油灯。可他的袖子却勾住了墙上悬挂的纸灯笼,整串灯笼哗啦啦坠落,砸得他脑袋“嗡嗡”作响。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又撞上了堆放花圈的架子,几个花圈“哐当”一声倒下来,将他结结实实地压在下面。
好不容易从花圈堆里挣扎出来,郭春曦只觉得浑身酸痛。更倒霉的是,他弯腰收拾地上杂物时,后腰突然抽筋,疼得他龇牙咧嘴,只能扶着一旁的棺材板首哼哼。那棺材板冰凉刺骨,透过掌心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的生机都抽走,他强忍着不适,缓缓首起身子,却又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墨汁瓶。黑色的墨汁在裁剪到一半的寿衣上迅速晕染开来,如同一块丑陋的伤疤,郭春曦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欲哭无泪。
“当年要不是你拖累,我早就能把花圈铺开到县城去了。”他咬牙切齿地嘀咕,刚说完,头顶房梁“咔嚓”一声,积雪混着碎瓦片稀里哗啦砸下来,正好糊了他一脸冰碴子。郭春曦被砸得眼前首冒金星,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狼狈地吐着嘴里的雪块,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想要站起来,却摸到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墙角的老鼠药被打翻了,还沾了他一手。
当他狼狈地起身去洗手时,却发现水缸里的水不知何时己经结冰了。他只能拿起斧头去砸冰,可冰面太滑,斧头脱手而出,“砰”的一声砸在门上,震得门框都晃动起来。郭春曦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桌前,想要继续裁剪寿衣,却发现剪刀又神不知鬼不觉滑进了绸缎褶皱里,怎么摸都摸不到。他急得满头大汗,把绸缎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差点把绸缎都扯破了,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摸到了剪刀的冰凉手柄。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猫叫如同利刃划破夜的死寂。花圈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大片雪片汹涌灌入,油灯“啪”地熄灭,屋内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郭春曦惊恐地瞪大双眼,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颤抖着摸索身边的东西,想要找到一丝光亮或者可以防身的物件,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烛台,烛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借着从门缝中透进来的微弱月光,郭春曦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立在门口。月光穿透那人身上破烂的寿衣,在地上投射出诡异的轮廓。那人缓缓转头,一张毛茸茸的猫脸在月光下泛着橘黄色的光,琥珀色的竖瞳中跳动着幽绿的火焰。本该阴森可怖的场面,却因为它粉扑扑的肉垫爪子、软乎乎的腮红,还有脑袋上歪戴着的破旧小花圈,莫名透着几分滑稽可爱。
郭春曦刚想尖叫,喉咙却突然被自己呛到,剧烈咳嗽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往后退,脚下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后仰去。他慌乱中伸手乱抓,却抓住了墙上悬挂的纸幡,纸幡“哗啦”一声断裂,和他一起摔倒在地。猫脸老太太歪着脑袋,肉垫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蓬松的尾巴扫过他痒痒的鼻尖。他又惊又痒,想躲却被门槛绊倒,后脑勺再次撞上墙壁,两眼一黑晕死过去时,还不忘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猫脸老太太蹲在郭春曦身旁,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肉垫爪子轻轻拨弄着他的头发。它那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对这个倒霉的人类感到十分好奇。随后,它慢悠悠地站起身,踏着优雅的步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昏迷不醒的郭春曦,和这凌乱不堪的花圈铺,在寒风中静静诉说着这个寒夜发生的离奇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