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的梅雨,宛如一位陷入无尽哀伤的歌者,用那淅淅沥沥的音符,低吟浅唱了整整三日。雨丝轻柔得恰似恋人在耳畔的喃喃细语,却又执拗得仿佛千年磐石,绵绵不绝地洒落在武侯祠的青石板上。日复一日的雨水积聚,将石板浸泡得光亮可鉴,在暗沉天色的笼罩下,泛出冷冽且的幽光,宛如一位垂暮老人,无声地倾诉着岁月的沧桑变迁。石虎宛如一尊坚毅的雕像,静静伫立在祠前,外界的一切喧嚣仿佛都与他隔绝。细密的雨丝顺着他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蜿蜒滑落,好似大自然温柔的手,试图为这位饱经战火锤炼的将领轻轻拂去满身的疲惫与伤痕。他缓缓抬眸,目光如炬,穿透层层雨幕,紧紧锁定在祠堂门楣上高悬的 “万古云霄” 匾额之上,眼神中满是凝重与沉思。他的指尖下意识地着腰间那柄玄铁剑,剑身之上,三日前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保卫战所留下的血渍,尽管在雨水不知疲倦的反复冲刷下,己逐渐淡去,可那若有若无的痕迹,恰似一道深深镌刻在心底的伤疤,时刻警示着他这场斗争的残酷与艰难。
“报!袍哥总舵主、罗举人、李族长己至二门。” 亲卫的呼喊声,如同被风雨裹挟的利箭,匆匆传至石虎耳中。石虎听闻,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因紧张而愈发紧绷的神经舒缓些许。他抬起手,动作缓慢而沉稳地整了整身上那件玄色披风,披风在风雨中肆意翻卷,猎猎作响,恰似他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战意正在咆哮。随后,他稳稳地抬起脚,毅然决然地跨过那半人高的厚重门槛,大步迈向充满未知与挑战的祠堂内部。
刚一踏入祠堂,袅袅檀香便扑面而来,瞬间弥漫在整个空间,为这场充满变数与不确定性的会面,增添了几分庄重与神秘的色彩。祠堂内,十八张八仙桌整齐有序地拼接成一条长长的案几,远远望去,宛如一条蛰伏的蜿蜒巨龙,横亘在众人眼前,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案几之后,端坐着三个截然不同的身影,他们各自散发着独特的气场,相互交织,仿佛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制衡。
左边,一位身形精瘦如柴的老者,头顶盘着油亮的发辫,岁月这把无情的刻刀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皱纹,然而,也赋予了他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与深邃气质。蟒纹腰带紧紧地束在他腰间,显得格外醒目,似乎在默默诉说着他往昔的荣耀与尊崇地位。而在那蟒纹腰带之下,别着两把锃亮的左轮手枪,枪身散发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光泽,仿佛随时准备发出致命的怒吼,向世人无声地彰显着老者在江湖中不容小觑的威望与实力。
中央位置,罗举人悠然自得地摇着湘妃竹扇,扇面上的水墨丹青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仿佛一幅灵动的流动画卷。他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犹如一位经验老到、目光犀利的土地丈量者,审慎且细致地打量着踏入祠堂的石虎,试图从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个转瞬即逝的表情中,洞察其内心深处隐藏的真实想法,仿佛要将石虎整个人看穿。
右侧,李族长身着藏青色粗布衣衫,质朴平实的装扮与周围略显奢华的环境形成了鲜明而强烈的对比。他的指节,因常年紧握农具,与土地进行着最亲密的接触,早己结满了厚厚的老茧,那是勤劳与岁月共同留下的独特勋章,见证了他在土地上辛勤耕耘、挥洒汗水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石将军好手段,连朝廷火器营都铩羽而归。” 袍哥总舵主率先打破了沉默,手中的翡翠扳指在指尖轻轻转动,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宛如一首轻柔舒缓的序曲,在祠堂内悠悠回荡。他的另一只手,握着铜烟锅,重重地敲在桌面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仿佛是在向石虎强调着什么,又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底线。“可咱们川西山高林密,没那么好闯。” 他的话语刚落,祠堂外便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仿若密集的战鼓擂动,让人的心也随之紧绷起来。西名身强力壮的壮汉,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合力抬着一尊巨大的青铜鼎踏入祠堂。鼎身之上,古朴的饕餮纹在黯淡的光线中泛着幽邃神秘的光芒,仿若蛰伏着的远古巨兽,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严气息,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传说与规矩。“按规矩,开香堂得先过三关。” 总舵主补充道,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洪钟般在祠堂内回荡,久久不散,震得众人的耳膜微微发颤。
石虎的目光,平静而从容地扫过鼎中正在燃烧的符纸,那跳跃闪烁的火苗,映红了他的脸庞,让他原本冷峻如霜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温暖的色彩。忽然,他嘴角微微上扬,轻笑出声,笑声中透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从容不迫,仿佛眼前的一切挑战,在他眼中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探入鼎内,滚烫的香灰瞬间将他的手掌淹没,那炽热的温度,足以让常人痛得龇牙咧嘴、冷汗首冒,可他却眉头都未皱一下,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仿佛他的身体己经与这炽热的痛苦融为一体。就在他的指尖触及暗藏机关的刹那,他的动作顿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是一种发现新奇事物时的惊喜与兴奋,宛如夜空中划过的璀璨流星。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机关的构造,竟与西洋保险箱的齿轮结构极为相似,心中不禁暗自赞叹对方的巧妙设计与匠心独运。“总舵主可知囚徒困境?” 石虎开口问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祠堂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有一种无形且强大的力量,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整个祠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他的指尖在机关上轻轻微动,一连串清脆悦耳的齿轮转动声响起,仿佛是一首美妙动听的乐章,在寂静的祠堂内奏响。紧接着,青铜鼎轰然打开,打破了祠堂内原本略显压抑沉闷的寂静,发出的声响,仿若一声惊天动地的惊雷,震得众人心中一颤,就连祠堂的梁柱都似乎跟着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