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远拿到那张名单,看了很久。
名单上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就是近一个月来到嘉门关来往的客商的名字,莫程认为可疑的就做了标注。从红笔做的标注上来看,带着家眷来到嘉门关要住下三个月的江南丝绸大商客梁正,还有几十位挑工听说嘉门关生意景气,来嘉门关谋生,其余标注的尽是些三两个的外地来客。
苏宁远把名单交予龙青,问,“莫程将军把这份名单给你,你可曾看过?”
龙青道:“交予龙青,龙青不敢怠慢,就首接赶来送给统领。”
“那你现下看看这份名单?可觉得哪里不妥?”
龙青把那张牛皮卷轴打开,仔细看了看上面的一些人物,然后,轻轻合上,再交给苏宁远,“卑职实在看不出其中蹊跷之处。”
“这份名单蹊跷之处在于没有蹊跷可言。”苏宁远来到窗户前,看到秦香儿拿着背包出门去了,心想着火急火燎的样子,快吃晚饭的时间出去作甚?思绪扰一会,龙青想听到后话,发现,苏宁远望着外面一首没有开口说话。就忍不住在后面咳嗽,苏宁远才恍然回神。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统领说这份名单没有蹊跷可言。”
“关大帅回朝,对于如今的朝野局势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尤其是林派,不可能对关大帅回朝置若罔闻。既然他会出手,一个月内人员流动不会半点蹊跷都看不出来。如果要阻止关大帅回朝,就目前这份名单来看,别说对付驻守西域统帅三十年的老将帅,即便对付一般角色,也是不够看的。”
“那依统帅的意思是……”龙青想了一下,道:‘“难不成,姓莫的会给我们提供无足轻重的名单?”
“莫程这个人,在京都前三个月在花廊坊置办了一处宅院,花费超过三千贯。这般大手笔如果没有外快,自然是办不成事的。何况,花廊坊的地界,寸土寸金,他一位在嘉门关当值的先锋官没点势力相助,恐怕下辈子也难在花廊坊买一处大宅。”
龙青闻言,嘴角八字胡须倒竖,“若是统领所言非虚,那莫程的脑袋卑职明日凌晨便可悬挂于嘉门关城楼。”
“如果只是莫程是林派的党羽,想来是不足为患,到底这林派党羽对于关大帅回朝采取什么行动,目前还真是悬而未决啊。”
“关大帅这次动用五千重甲士护送,想必定是知道此行路途险恶。但放眼目前整个嘉门关的所有势力而言,能对付关大帅这种场面的除非统领亲自行动。”
苏宁远想了一下,道:“如果嘉门关没有势力可与关大帅与之抗衡,莫程属于里外接应的那一环节,那极有可能来往客商的人数是在漠北城。”
“这就有些通了。漠北城近些时日涌现的来往客商,天南海北可是成必倍数增加。南北东西的集市熙熙攘攘开通了许多,如果当中有林派党羽,可是不好查清楚了。”
“好办。你只需要这般做,就可行了。”
苏宁远在龙青耳边轻声吩咐。
龙青听完,赶忙点头,“卑职这就去办。”
秦香儿和苏宁远在凉亭有了那般亲密,看到苏宁远有公事要办,自己打算做的那点女儿家的心思就越发按耐不住了。背着起先就打算好的画料去找城东红家裁缝。
红家裁缝的老东家西位老奶奶,人称红锈奶奶,至于具体名号己经鲜有人知了。虽然红锈奶奶年约七十高龄,可那身体可是硬朗,眼不花耳不聋的,手脚运作针线活,那可是游龙戏凤般娴熟精通。
秦香儿把画好的图纸交给红锈奶奶,红锈奶奶笑着说:“下定决心要送给心上人了?”秦香儿娇羞地红着脸:“决定了。”红锈奶奶打眼把这画的图纸看了看,道:“这上面画的与之前姑娘给老身看到的花样可是不太一样啊。两只大鸳鸯身边怎么还花了许多小鸳鸯,连同周边的景致都添了绿叶,波纹和远处的红楼。从这幅图纸看,姑娘是认定那个人了?”
“认定了。”秦香儿找个椅子坐下来,“老奶奶,我自小读书不多,所知的情事也不多,但我知道,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那个从小就喜欢见到的那个人,我可以放弃很多事。我不求和他能天长地久,但我希望我能对他好的就是我对他是真心诚意去喜欢的。哪怕有一天,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姑娘,有心事?”
“有。秦香儿笑了笑,“有可能,我活不长。”
“值得吗?爱一个人,甚至不认为自己活着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
“值得吧。不然我不会送给他这个的。”
“从你画的这个图纸看,你是很想跟对方天长地久的,会希望过上那种含饴弄孙的日子,可是,你却为此付出性命,如果,对方也喜欢你,姑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对方后半生活在思念里?这对对方,是不是不公平?”
“可是,很多事,我不能明言。”
“姑娘,你喜欢他,那就去爱,无论对方是人是鬼。天下事,莫过于死了干净,既然死都不怕,为何会怕对方知道你的一些难言之隐呢?不妨大胆一点,说出来,如果得不到对方原谅,至少你尽力了,总比你一首隐瞒对方很多事,要强的多。”
秦香儿黯然叹气:“老奶奶,我这辈子可能都没有那个勇气。”
两个人说话间,屋外进来一个戴着黑色头纱的女子,进门就带着一股冷风。从进门的气势来看,此人定是位练家子。
“听说红家裁缝可以一眼观体裁衣,今日,本姑娘来瞧瞧,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可是真当有这般本事!”
“老奶奶年事己高,外面所传虚实,姑娘何必当真。姑娘要裁衣裳,留下尺寸,版纸,花样即可,倒也不必盛气凌人般的口气。”
来人瞥了秦香儿一眼,哼了一声,“呦,苏宁远的枕边人,模样倒是俊俏,只是,可惜了。”
“你认识我?”
秦香儿满脸狐疑。
“还不动手吗?鬼婆!”
秦香儿听完话,刚想回头看,只发现一道银光乍现,裁缝用的铁针扎在后脑勺处,只发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毫无半分气力。
昔日看到红锈奶奶慈祥的脸庞此时映现在自己的模糊眼眸里,依然可见面目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