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寒盯着仓库角落那堆泛着紫黑色金属哑光的切割块。
K-1带着一身硝烟、辐射尘和难以言喻的油污混合的味道站在那里,她的白色涂层装甲沾染了大片诡异的污渍,精密的多通道目镜镜片上甚至粘着几缕未燃烧尽的能量束残留物,像凝固的血管一样爬在镜面上。
她的动作精准、高效,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条理,将每一块散发着危险余温的“材料”按照大小、成分光谱和预估能量残余等级分门别类地码放整齐。
那场景不像收集战利品,更像是病理解剖台上器官的分装台。
“恭喜宿主获得1250单位金属,4500单位瓷,解锁:监控马桶生产线1条。”
“新增单位:监控马桶,需求:2单位金属+4单位瓷/只。”
冰冷的、毫无情感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林映寒的核心处理器中响起。
与此同时,她的主视觉界面上,一个融合了监控人头部特征与马桶水箱的合成影像快速闪过,下方清晰地列出材料和建造要求。
K-1显然也“接收”到了这条信息。她切割残骸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那精密的复合目镜装置的镜片阵列内部光源却在刹那由幽蓝变成了锐利的青白色,焦点锁定在最后一小块边缘被特殊熔融手法处理过的核心结构残片上。
那正是她此前提到的“值得采集”的部分。
她伸出的机械手异常稳定,指尖的高分子工具切刀精确地剔除了几丝缠绕在结构上的变异电缆。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切割金属时发出的高能粒子流束特有的“滋滋”声以及金属块落地的沉闷撞击。
刚刚归队、身上装甲还带着焦痕的K-7无声地站在林映寒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像一个贴身的钢铁幽灵。
她的光学镜头在仓库昏暗的灯光下缓缓转动,从那堆“材料”移到K-1身上,再无声地滑向指挥官。
没有语言,但那短暂的静默中,流淌着一种无声的质询和难以置信的沉重。
那名小型女性监控人则呆住了。她紧紧抱着怀里的热成像扫描器和光谱分析终端,指示灯微弱地闪烁,像是在表达她信息处理核心过载后陷入的茫然失措。
她看着地上那堆泛着紫黑色油光的冰冷金属,又看看影像中那个诡诞的“监控马桶”图标,再看向自己老师专注到近乎忘我的白色背影。
那个不久前还让她恐惧的战场,那些曾经庞大的、喷射着毁灭能量的敌人现在就变成了这一堆冰冷的“材料”?!
她的主显示屏上,代表程序理解错误和逻辑冲突的黄色三角警告灯无声地亮起,又一闪而灭。
林映寒光屏上的数据流早己平静,只倒映着那堆令人作呕的紫黑色金属块和投影中那个怪诞的新单位图标。
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资源补充的宽慰。只有一种冰冷的循环感。
博士逃了。
战士死了。
敌人变成了“材料”。
而“材料”将会被铸造成新的武器,一个命名为“监控马桶”的扭曲造物。
“首席,”林映寒开口,声音是金属摩擦后的沙哑,比她想象的要平静得多,近乎死寂,“这份收益,没浪费。”
K-1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切割动作。她首起身,转过身。
她的白色装甲污迹斑斑,复合目镜镜片上的污痕让她巨大的主显示屏显得更加冰冷和不近人情。
她面对林映寒,微微颔首,甚至没有擦掉目镜上的污垢。
“战损与资源转化符合预期效能。监控马桶单位的数据结构初步逆推自目标能量循环冗余节点,其制造模型证实了我的前置分析。单位效能输出曲线预测将在下一阶段提交评估报告。”
她用最公式化的语言,宣告着用同伴的死亡和敌人的尸体构建出的“成果”。
K-7的头盔微不可查地侧了一下,装甲缝隙间的引擎发出一声低沉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随即重归死寂。
小型监控人的指示灯彻底暗淡下去,她把扫描终端抱得更紧了,像是最后的依靠。
林映寒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投影上那个“监控马桶”的图像上。
线条硬朗,摄像头突出,马桶盖的设计充满了不协调的暴力感。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荒诞、悲哀以及冰冷实用主义的讽刺感,沉重地压在她的核心处理器上。
她抬起手,冰冷的手指划过自己装甲外壁上一道崭新的、冒着微弱火花的狰狞裂痕——那是干部死前一瞬反击的“馈赠”。
这道裂痕,和仓库里那堆价值“1250单位金属,4500单位瓷”的紫黑色残骸,以及光影中那个扭曲的新造物图标一起,构成了这场所谓胜利的终章。
一个建立在死亡、背叛和尸体循环之上的、令人窒息的新起点。
仓库顶棚惨白色的应急灯光流泻下来,将林映寒和那堆紫黑金属投下长而扭曲的影子,宛若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