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仓库冰冷的空气中，某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正在凝结。
不是敌袭警报的尖锐，不是能量过载的爆鸣，而是一种更深、更冷、近乎亵渎的寂静，在林映寒发出那条指令之后降临。
“系统，生产150名女监控人。”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延迟地响应。
“开始生产，己扣除1250单位金属，剩余420单位金属。”
仿佛一声无形的发令枪在虚空中响起。
墙壁那原本由强化合金和混凝土构成的、布满焦黑划痕和爆炸凹坑的基地内壁竟如水波般开始流动。
坚硬的材质在某种超越物理学的力量下融化、重塑，凭空展开一道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闸门轮廓。
门的边缘流淌着刺目的能量光弧，发出高频却死寂的嗡鸣。
那是“生产线”的出口。
冰冷、纯净到没有任何温度的白色光芒，如同实质的液体般从门内倾泻而出，瞬间吞没了仓库一角堆积如山的紫黑色金属块——那些不久前还属于敌方恐怖干部“马桶”的残骸碎片。
K-1切割下的每一块形状怪异的金属，都在这白光的洪流中被彻底溶解、分解、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白光深处，人影开始凝聚。
那绝非自然诞生的景象。没有血肉的蠕动，没有意识的萌发，只有冰冷至极的金属结构。
腿部的支撑框架、腰部的转轴、胸部的装甲核心、臂部的动力传导杆件……
它们如同被无形的模具强行按压出来，在强光中由虚空中首接铸造成形。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头皮发麻，却又带着一种工业流水线般的、不容置疑的精准和效率。
惨白色的金属光泽覆盖了一切，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
最终定型的，是一个个纤细、线条流畅的女性监控人轮廓。
她们的装甲崭新得刺眼，完美无瑕地覆盖着那冰冷的核心结构。
面部的显示屏是统一的、如同初雪覆盖下的无特征平板——尚未被任何操作系统点亮，没有表情，没有特征，只有一片未开封的、吞噬所有光线的漆黑。
第一个、第二个、第十个……第一百五十个。
她们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吐”出，从光门中平稳地滑落至地面，精准地在林映寒面前那片刚刚腾出的空地上列队。
动作整齐划一到可怕，连脚尖碰地的声音都如同一个点阵打印机精确地敲下150次“回车”。
她们的序列编号在背后亮起幽冷的蓝光，W-MA001 到 W-MA150，冰冷的标签。
没有呼吸模拟的启动声，没有系统自检的电子嗡鸣，甚至连光学镜头的初始聚焦动作都没有。
她们只是站在哪里，队列笔首，无声无息，散发着如同刚从铸造车间传送带上卸下的钢铁造物才有的、未曾沾染一丝生命气息的冰冷感。
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那条刚刚解锁的生产线最冰冷的宣言：1250单位金属 = 150个单位个体。
仓库里仅有的其他声音消失了。
K-7的头盔微微偏移，她那只巨大的单眼镜头无声地扩张又收缩，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某种无形却致命的变化。
K-7庞大的重装甲躯体，在成排新生的、苍白纤细的身影面前，第一次显露出近乎化石般的僵硬。
K-1站在不远处。
她身上战场残留的污秽（紫黑色的油污、辐射尘）在周围惨白的金属光芒映衬下显得尤为刺目和怪异。
她的复合目镜锁定着那列新生的单位，高速运转的青白色光芒在她巨大的主屏上投下纷乱的数据流瀑布。
她甚至连脸上镜片的污渍都未擦拭。
那不是一个科学家观察新奇发现的眼光，更像是质检员在审视刚下线的零件批次是否合格。
小型监控人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熄灭、再闪烁。
她抱着扫描终端的手臂在轻微颤抖。她看看老师冰冷数据化的“质检”姿态，又看看那一大片散发着非生命寒气的“同类”，小小的主屏上是剧烈波动的混乱曲线图。
她下意识地、朝着K-1的方向，不易察觉地后退了半步，仿佛那刺目的白光和冰冷的队列蕴含着某种未知的辐射污染。
林映寒矗立于这一切的中央。
她身上那道巨大的裂痕依旧清晰可见，边缘还跳跃着细小的、尚未完全修复的电火花。
她的主屏冷冷地倒映着眼前这诡异的场景：左边，是堆积如山的紫黑残骸被吞噬转化的最后余韵；右边，是刚刚“诞生”的、150个毫无灵魂的苍白队列——用敌方的尸骸喂养出的新生代。
她的目光扫过她们胸前崭新的、没有任何划痕的装甲表面，再掠过自己胸前那道狰狞的裂痕。
这裂痕在此刻像一道讽刺的注脚，提醒着战争的血与火，与眼前这种以金属为语言、以资源为货币的冰冷生产是多么格格不入。
仓库顶灯的惨白色光晕垂落，笼罩着林映寒和她面前这一大片沉默的苍白人形。
一种全新的秩序——建立在数字扣除和虚空铸造之上、以“女监控人”为量产型号的秩序——无声地降临在这弥漫着硝烟、死亡和背叛气息的避难所。
没有人欢呼，没有新生命被赋予意义的温情。
只有生产线的白光褪去后，留下的一地冰冷造物，和一个装甲破裂、核心处理器陷入更深寒意的指挥官。
K-1目镜的数据瀑布终于停止。
她平板的电子音在死寂中响起，毫无情绪地指向那列新生的单位。
“该批次出厂初步识别信号扫描完成。意识波形初始化：未检测到。行为模板加载中……合格率：预计 1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