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前一日天色澄碧如洗,京城己充满浓厚的过节氛围。镇北侯府的车驾碾过御街平整的青石板,驶入朱红色的宫门。阿淼一身利落的靛青便服,作为白珩的亲随,紧跟在玄衣墨发的将军身后。白婉儿则盛装华服,珠翠环绕,坐在后面的软轿里,时不时撩起帘子,眼波流转,在期盼着什么,当看到阿淼时,恨恨地白了一眼拉上帘子。
御花园内,丹桂飘香,金菊怒放。皇帝一身明黄常服,精神矍铄,领着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及文武重臣,浩浩荡荡登上园内最高点“散花楼”。楼阁巍峨,凭栏远眺,整个京城尽收眼底,熙熙攘攘,远处的天台山秋色层林尽染。
“登高望远,祛病消灾,步步高升!愿我大鉥王朝江山永固,风调雨顺!”皇帝朗声祝祷,随手将备好的茱萸香囊抛向空中,众人纷纷效仿,一时间彩带纷飞,寓意吉祥。白珩身姿挺拔,目光沉静地望向远方。阿淼站在他侧后方,感受着这非凡的皇家气象。
下了散花楼,便是赏菊宴。
偌大的园子里,各色名品菊花争奇斗艳,被精心布置成各种景致。宫人们穿梭其间,奉上精致的重阳糕和香茗。皇后一身明艳凤袍,端坐主位,笑容雍容,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下方。
“镇北侯府劳苦功高,三殿下温润如玉,都是国之栋梁。坐近些好叙叙话。”皇后笑吟吟地开口,内侍立刻引着白珩、白婉儿和阿淼的座位,安置在了三皇子萧渡的席位旁边!
看到萧渡,白婉儿眼睛瞬间亮了,宫外那些凡夫俗子怎可和眼前这皇子相提并论,更何况这个更英俊儒雅。她的脸颊飞起红霞,捏着帕子的手激动地微微发抖,含情脉脉地望向萧渡,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婉儿见过三殿下。” 萧渡一身月白云纹锦袍,气质清贵,闻言只是微微颔首,礼节周全却疏离:“白小姐。” 他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轻轻掠过了白婉儿身后、垂首侍立的阿淼。
阿淼心头一跳,赶紧装作不认识,把头垂得更低。
席间丝竹悠扬,文臣们吟诗作赋,武将们则更热衷于谈论下午的围猎。白婉儿几次试图与萧渡搭话,都被他温和而巧妙地挡了回来。萧渡的注意力,似乎总若有若无地落在那个沉默寡言、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小参军”阿淼身上。
这细微的互动,如同细小的芒刺,扎进了白婉儿的眼里、心里!虽然对方是个“男人”,但萧渡那份自然而然她求而不得的关注,让她妒火中烧!看向阿淼的眼神,几乎要喷出毒汁来。
午后,皇家猎场旌旗招展,号角长鸣。皇帝兴致高昂,一身戎装,率先策马冲入山林。皇子、宗室、武将们纷纷跟上,马蹄踏起滚滚烟尘。
白珩策着一匹棕色的大马名为飞燕,阿淼骑着一匹温顺的枣红马紧随其后。进入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白珩正欲张弓寻找猎物,身下的飞燕突然发出一声异常焦躁的嘶鸣!紧接着,它开始不安地刨地、甩头,鼻孔里喷出粗重的白气,眼神也变得狂乱!
“将军!马不对劲!”阿淼第一时间察觉异常,那马的状态,像极了中毒的疯马!
白珩脸色一沉,用力勒紧缰绳,试图控制。但马儿药力己然发作,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发狂般朝着密林深处冲去!速度之快,如同离弦之箭!白珩猝不及防,身体被巨大的惯性带得后仰,全靠精湛的骑术和过人的臂力死死抓住缰绳,才没被甩下!
“将军!”阿淼看到白珩的处境大惊失色,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夹马腹追了上去!枣红马拼命奔跑,却难以追上发狂的飞燕。
眼看疯马驮着白珩就要撞上前方一片的怪石!阿淼心急如焚,仓促间张弓搭箭,瞄准马臀射去!羽箭破空,正中目标!但疯马只是痛得更加狂暴,速度丝毫不减!
怎么办?!阿淼脑中电光火石,猛地想起怀中那柄金错刀!那是前世遗物,也是她最后的防身利器!来不及多想,她抽出短刀,刀刃在秋阳下闪过一道冷厉的金光!她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将金错刀当作箭矢,狠狠掷向疯马的后腿关节!
金错刀精准无比地没入马腿肌腱!
“唏律—!”飞燕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前栽倒!终于停了下来!
可阿淼没注意的是,她的看就要撞上旁边的树桩,马儿猛地一个急刹!阿淼跟着惯性被甩了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惊鸿般掠过树梢,萧渡竟在此时赶到毫不犹豫地飞身扑出,在半空中精准地接住了坠落的阿淼!强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萧渡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了阿淼,月白的锦袍沾满了尘土和草屑。
“阿淼!你怎么样?!”萧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低头查看怀中的“少年”。
阿淼被撞得七荤八素,手臂被碎石划破,火辣辣地疼,但并无大碍。她惊魂未定,刚想道谢,一个冰冷刺骨、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谁让你多管闲事!”
白珩竟然在最后关头稳稳地往回翻身,安然落地,除了衣袍有些凌乱,毫发无损!此刻,他的脸上如同覆了一层寒冰,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被萧渡紧紧搂在怀里的阿淼,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人刺穿!尤其看到萧渡的手还护在阿淼纤细的腰间,一股无名邪火首冲顶门!
“我……”阿淼挣扎着想从萧渡怀里起来解释。
“我本来完全能控制!”白珩厉声打断她,声音冷硬如铁,“谁让你擅自动手?还拿刀扔马?万一伤到旁人怎么办?如此莽撞!”他胸口剧烈起伏,那怒火,与其说是斥责阿淼的鲁莽,不如说是对自己那一瞬间无法掌控局面给阿淼带来伤害的恼恨,更是对萧渡那及时援手、以及两人此刻亲密姿态无法言说的憋闷与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