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廷破茧

第43章 第43章漕船藏杀机,孤身赴险寻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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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燕廷破茧
作者:
零零零零郭
本章字数:
5830
更新时间:
2025-07-08

一更梆子敲过,青阳县码头的灯笼在江风里晃出一片昏黄。

苏绾缩在运粮工的粗布短打里,后颈沾着灶房偷来的灶灰,混在卸完货的水手中往鸿远号方向挪。

她袖中压着半块冷硬的炊饼——方才在码头棚屋换衣服时,看棚主老周蹲在门槛上啃饼,她摸出枚铜钱拍在他掌心:"借套衣裳,明早还你新的。"老周浑浊的眼睛扫过她腰间坠着的铜鱼符,没多问,只把自己的旧短打扔过来,又往她怀里塞了半块饼:"夜里凉,垫垫肚子。"

此刻那半块饼硌得肋骨生疼,倒比怀里的火折子更让她清醒。

线报是戌时三刻到的,卖茶汤的王婶子端着铜壶晃到她窗前,壶底压着张揉皱的草纸:"方才见王大郎(王世昌乳名)往码头跑,跟个戴斗笠的咬耳朵,说'鸿远号后半夜装货'。"王婶子的儿子去年偷了县库的米,是苏绾压着没报官,只让他去义仓当杂役抵罪。

所以她信这线报——就像信自己磨破的鞋底还能再走十里夜路。

鸿远号的船舷挂着两盏气死风灯,灯影里两个守卫抱着酒坛打盹。

苏绾摸了摸船锚上的藤绳,粗粝的触感擦过指腹——这是她第三次来码头踩点,早摸清了守卫每更换班的时辰。

子时二刻,东边棚屋传来梆子响,两个守卫互相拍了拍背,摇摇晃晃往伙房走。

苏绾猫着腰贴紧船身,借锚链的阴影翻上甲板,靴底刚沾到船板就顿住:有新鲜的木屑味。

她顺着气味摸进底舱,霉湿的米香里混着松脂味——果然,舱中央堆着十数个一人高的木箱,表面糊着"江南粳米"的封条,可她用指甲刮开箱缝,指尖触到的不是米袋的麻线,而是木板的棱。

夹层!

苏绾心跳漏了一拍,摸出袖中削水果的银刀,挑开封条的瞬间,箱内传来细碎的纸响。

月光从舱顶气窗漏进来,照见箱中整整齐齐码着的账册。

最上面一本掀开着,墨迹未干的"损耗九成六"刺得她眼疼——和她在州府查到的第三十六号船记录一模一样。

她迅速翻到末页,果然盖着"漕运司"的朱印,旁边批注的经办人名叫"陈顺"——这是赵府清客里最常替王世昌跑腿的。

"咔嚓。"

舱门轴的转动声比惊雷还响。

苏绾手一松,账册砸在箱底,她连滚带爬钻进两个木箱的夹缝,后背抵着潮湿的船板,能清晰听见自己太阳穴的跳动。

三盏灯笼的光漫进来,为首的蒙面人踢了踢脚边的木箱:"都检查过?"

"回六爷,前舱后舱都翻了,没见人。"另一个声音带着嘶哑的鼻音,"就是这几个箱子...王大郎说装的是米,可分量不对。"

"废话!"为首的人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挑开苏绾方才刮开的箱缝,"这票子要是漏出去,咱们都得喂江鱼。

烧了!"

短刀划开木箱的瞬间,苏绾看清了他腕间的红绳——和白日里在赵府门房看见的那根一模一样。

门房说这是"漕运司陈典史送的辟邪物",原来陈典史的主子,是眼前这个"六爷"。

"等等。"嘶哑嗓音突然压低,"那边有动静。"

灯笼光刷地扫过来。

苏绾屏住呼吸,后背沁出的冷汗浸透了粗布短打。

她的手在船板上摸索,触到块碎瓷片——没用。

再往右,是堆在角落的油布,油布下露出半截麻绳,麻绳末端沾着松油——这是船工用来引火的。

"出来!"刀尖抵在她藏身处的木箱上,木屑簌簌落在她脚边。

苏绾摸到怀里的火折子,指腹磨过粗糙的火石,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极轻的笑——当年在市井讨生活时,她跟着卖炭翁学过引火,最知道松油遇火能烧多旺。

灯笼光离她的脸只剩半尺。

她捏着火折子的手慢慢收紧,火石与火绒摩擦的轻响被江风卷走,却在她耳中炸成惊雷。

火苗窜起的刹那,苏绾的睫毛被燎得发疼。

她将松油麻绳往木箱底部一甩,火星子顺着浸透松脂的绳头噼啪炸开,瞬间舔上堆在角落的油布——这是方才摸到的引火物,果不其然裹着层极易燃烧的薄絮。

"有火!"嘶哑嗓音的守卫最先喊出声。

为首的六爷转身时带翻了灯笼,灯油泼在舱板上,火势顺着潮湿的木屑"轰"地窜高,将三人的影子在舱壁上拉扯成狰狞的怪物。

苏绾蜷在夹缝里,听着他们踢翻木箱的声响,闻着焦糊的布帛味刺进鼻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把火必须够猛,猛到他们顾不上找她,只想着逃命。

"他奶奶的!"六爷的短刀砍在舱门门框上,"先出去!

烧了船老子也赔得起,人没了才是大麻烦!"话音未落,舱门被撞开,三个人影跌跌撞撞往外跑,带起的风卷得火苗更盛。

苏绾等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甲板,这才从夹缝里钻出来,被烟熏得首咳嗽。

她抓起最上面那本账册塞进怀里,又扯下块衣角捂住口鼻,往底舱另一侧的小窗挪——那是她白天踩点时发现的透气孔,勉强能挤下一个人。

船身因火势开始摇晃,江水从裂开的木板缝里渗进来,在她脚边积成小水洼。

苏绾把账册按在胸口,踮脚够到窗沿,指甲扣进木框的裂缝里用力一撑。"咔"的一声,朽木断裂的碎屑扎进掌心,她咬着牙翻出窗口,坠进江里时溅起的水花扑灭了衣摆的火星。

寒江刺骨。

苏绾在水下憋住气,往上游了七八尺才浮出水面。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看见鸿远号的甲板己经被大火笼罩,火光照得半边天发红,守卫的喊叫声混着"救火"的梆子声在码头上炸成一片。

她游向不远处系着的小渔船——那是她白天注意到的,船主贪杯,夜里总把船泊在离码头半里远的芦苇丛边。

抓住船舷的瞬间,她怀里的账册重重撞在船板上。

苏绾扯着湿淋淋的粗布短打爬上去,借着月光翻开账册:末页的"王世昌"三个字被水浸得晕开,却仍清晰可辨。

她把账册塞进船底的草垛里,裹紧湿透的衣服蜷在船尾——这一夜,她既要防着追兵,也要防着江水带走唯一的证物。

卯时三刻,青阳县衙后堂的炭盆烧得正旺。

苏绾换了身月白襦裙,发间沾着的水珠子在晨光里闪着碎光。

她把草垛里烘干的账册推到裴砚面前时,指节还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昨夜在渔船里守了半宿,生怕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前功尽弃。

裴砚的手指抚过账册上的"损耗九成六",墨色在他眼底凝成阴云。"这不是普通的贪墨。"他翻到盖着漕运司朱印的那页,"九成六的损耗率,足够让江南三府的税粮凭空消失三成。"他抬头时目光如刀,"王世昌的私印盖在这里,说明他至少是知情者。"

苏绾攥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我在舱底听见他们喊六爷。

白日里赵府门房说,漕运司陈典史腕上有红绳,昨夜那六爷也戴着。"她顿了顿,"陈典史是赵尚书的远亲。"

话音未落,衙役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苏典史!"小捕快推开门,额角还沾着晨露,"王世昌府上的管家来报,说他家老爷昨夜没回府,屋里的箱笼全被翻了个底朝天,连夫人的金镯子都不见了。"

苏绾的茶盏"当"地磕在案上。

她想起昨夜在鸿远号底舱,六爷说"这票子要是漏出去,咱们都得喂江鱼"——原来他们急着烧船,不只是毁账,更是要让王世昌这个关键人消失。

她摸出袖中赵尚书的密信,信上"漕粮之事莫再深究"的字迹还清晰如新,此刻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看来有人想让这潭水更浑。"裴砚将账册收进乌木匣,"我连夜派人送样本去京中,让户部的老书吏比对笔迹。"他起身时衣袂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晃,"你且等着,等京里的回信到了,这张网,该收了。"

苏绾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廊下,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密信。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却盖不住她心底翻涌的暗潮——这场从漕船底舱燃起的火,终究要烧到更深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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