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妖的獠牙擦着林深肩头划过的瞬间,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这不是第一次面对危险,但今晚的风里裹着铁锈味——是妖兽特有的腥气,混着他掌心饭勺龙纹渗出的温热。
"汪!"
大黄从斜刺里扑来,利齿精准咬住狼妖后腿。
三阶妖兽吃痛甩尾,却没像寻常野兽那样慌乱撕咬,反而绿莹莹的眼珠死死锁住林深腰间的饭勺,喉间滚出类似低笑的呼噜声。
林深这才发现,它脖颈处有道淡金色鳞片,在月光下像被碾碎的星子——那是高阶妖兽才有的血脉印记。
"深哥小心!"
苏小棠的尖叫从晒谷场传来。
林深余光瞥见她扒着柴房窗户,发辫散了一肩,手里还攥着刘婆婆的药罐。
他心头一紧,饭勺木柄突然烫得灼手,烫意顺着经脉窜到太阳穴,前世记忆的碎片劈头盖脸砸下来:血浸的战旗、染成黑红的盔甲、自己举着比人还高的战矛,吼声响彻天地——
"嗷——"
第二声狼嚎比第一声更近。
林深这才惊觉,山坳里的黑影不是一只,是一片。
幽蓝皮毛的狼妖们正顺着山径往下涌,最前面那只体型足有小牛犊大,脊背上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刚才在村口窥视的首领。
"小棠!
带刘婆婆他们去地道!"林深反手将饭勺砸向扑来的第二只狼妖,木勺结结实实磕在妖兽鼻梁上,竟发出金铁相击的脆响。
狼妖吃痛后退两步,他趁机冲向晒谷场,"张叔!
火把!
灶台底下的干草堆!"
张铁匠早抄起烧红的铁钳候在草垛旁,听见喊话立刻将铁钳捅进草堆。
火星"噼啪"炸开,干草混着松脂腾起橘色火焰,照亮了二十几个村民慌乱的脸——王二婶抱着腌菜坛子发抖,半大孩子们缩在刘婆婆裙角,苏小棠正拽着刘婆婆的拐杖往柴房后跑。
"都跟紧小棠!"林深扯下围裙甩给最近的娃,转身时瞥见大黄还咬着第一只狼妖不放。
那妖兽甩动后腿想把大黄摔出去,却见黄狗前爪死死扣住地面,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凶戾的低吼。
这不是普通的野狗护主,是...在配合他作战?
"过来!"林深冲大黄打了个响指。
黄狗耳朵一竖,松口跳开的同时,狼妖趁机扑向他咽喉。
林深本能地侧身翻滚,饭勺在地上划出火星——这动作太熟悉了,像极了前世在沙场上躲避箭雨时的侧旋。
他突然明白昨夜那只流萤的意义:不是巧合,是血脉在苏醒,在提醒他,有些本能从未消失。
"砰!"
饭勺重重砸在狼妖腰侧。
这次不是普通的撞击,林深分明感觉到有股热流从丹田窜到手臂,木勺表面的龙纹突然泛起金光,妖兽被砸得撞在老槐树上,树皮簌簌往下掉。
"好!"张铁匠举着火把冲过来,铁钳在火里烧得通红,"小林子,这些畜生怕火!"
"守住地道口!"林深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团火在烧,烧得指尖发颤,烧得视线里的景物都蒙着层血雾。
更多狼妖涌进村子了,它们不再绕着村民打转,而是呈扇形包围过来,目光全部锁在他身上——准确说,锁在他手里的饭勺上。
"退!"林深大喝一声。
他看见苏小棠最后一个钻进柴房后的地道口,刘婆婆的拐杖尖刚消失在青石板下,立刻抄起张铁匠递来的火把,"张叔,封门!"
青石板"咔"地合上的瞬间,狼妖的爪子己经拍在柴房木门上。
林深反手将火把砸向最近的妖兽,火焰溅在狼毛上,幽蓝皮毛腾起黑烟。
他趁机退到灶台边,大黄蹲在他脚边,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鸣。
"原来在这儿。"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深抬头,月光被一片阴云遮住,只余几点幽绿磷火悬在半空。
磷火中走出个灰袍老者,腰间挂着七枚青铜符咒,每一枚都绘着扭曲的玄鸟纹——是玄元宗的标记。
"王长老?"张铁匠的声音发颤,铁钳"当啷"掉在地上,"您...您怎么来了?"
王长老没理他,灰袍无风自动,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刀,"林深,你藏得倒深。
战神血脉觉醒的气息,连千里外的玄元山都感应到了。"他抬手捏碎一枚符咒,空中的磷火突然聚成蛇形,"交出血脉,我留你全尸。"
林深没答话。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热流在暴走,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经脉。
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举着战矛站在血崖上,身后是十万大军,脚下是被他斩落的魔神头颅。
那时候的他,也这样被无数人窥视着,争夺着...
"吼!"
狼妖首领趁机扑来。
林深本能地挥勺格挡,龙纹金光大盛,竟将妖兽生生震飞十丈。
但这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理智,热流冲破丹田封印,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视线里的所有事物都慢了下来:王长老指尖的符咒在燃烧,狼妖们的獠牙在逼近,大黄炸毛的样子像团黄云——
"噗。"
胸口传来刺痛。
林深低头,看见王长老的青铜剑穿透了他的右肩。
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在青石板上溅成小团红梅。
他想挥勺反击,却发现手臂重得像灌了铅。
体内的力量还在暴走,这次不是热流,是冰,从骨髓里往外渗的冰,冻得他牙齿打战。
"就这点本事?"王长老抽回剑,剑尖挑起林深的下巴,"战神转世?
笑话。"
"深哥!"
地道口的青石板突然被撞开条缝。
苏小棠的脸挤在缝隙里,眼睛红得像兔子,"我听见...听见你喊疼..."
林深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冲她笑,想让她躲回去,可喉间涌上腥甜,只能勉强摇头。
王长老的剑再次刺来,他本能地侧躲,却撞翻了灶台边的酱缸。
酱油泼了满地,混着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
大黄突然扑向王长老的手腕。
老者冷笑一声,甩袖将黄狗扫飞。
林深看着大黄撞在院墙上,蜷缩成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终于急了。
他咬着牙举起饭勺,龙纹金光比之前更盛,连王长老的符咒都被照得黯淡下去。
"你...你到底..."王长老后退两步,
林深没听见他说什么。
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战鼓,像前世战场上的号角。
体内的冰与火在交融,痛得他几乎要昏过去,可意识却从未如此清醒。
他看见王长老的剑招破绽,看见狼妖们的攻击路线,看见苏小棠在地道里攥紧的拳头——
"够了。"
他轻声说。
饭勺在掌心旋转,带起一阵风,吹得王长老的灰袍猎猎作响。
狼妖们突然发出惊恐的嚎叫,转身往山林里窜去。
王长老想追,却被一道无形气劲掀翻在地,符咒散落了一地。
林深单膝跪地,捂着流血的肩膀。
他能感觉到力量在退潮,像潮水般从指尖、脚尖流逝。
最后一丝金光消散时,他听见地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是村民们在撬青石板,是苏小棠带着哭腔的呼唤,是刘婆婆摸摸索索要给他包扎。
他想笑,却眼前一黑,栽倒在满是酱油和血的青石板上。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苏小棠的尖叫,听见张铁匠喊"快抬进灶房",还听见大黄一瘸一拐爬过来,用湿乎乎的舌头舔他的手。
月光重新洒在村子里。
王长老的符咒在风里翻卷,其中一枚飘到林深手边,上面的玄鸟纹突然扭曲成一张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