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愿姝醒来时,发现西周一片漆黑。
后脖颈有些疼,头脑有些许昏胀。
她按揉着太阳穴,慢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抬手撩开床帐,发现外面只点了一盏烛火,光线很是昏暗。
“芳巧。”
她唤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她只好自己撩开被子,想要下床去找人。
然而刚一动,就听见脚踝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响。
闻愿姝垂眸看向自己的脚踝。
只见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脚腕上,此时正戴着一串金色的铃铛。
她不明所以,又从被子里拿出另一只脚,发现上面也有一串铃铛。
只是这么一动,便叮铃铃响个不停,实在烦人。
她俯身去扯了扯那链子,没有将其扯掉,反而又激起一阵铃响。
正在这时,门开了,进来两个面貌陌生的侍女。
“姑娘,您醒了。”
闻愿姝看向两个侍女,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问:“你们是谁?芳巧呢?”
其中一人道:“奴婢白薇,这是紫樱,王爷嘱咐,以后由我们二人来服侍姑娘。”
闻愿姝只冷声又问了一次:“芳巧呢?”
白薇面无表情地道:“芳巧姑娘犯了错,领了罚,如今正躺在床上养伤呢。”
她又问:“红玉呢?”
紫樱摇了摇头:“红玉姐姐当是被王爷派去了别处,姑娘莫要问了。”
闻愿姝眸中的光慢慢黯淡下来。
他这次是来真的?
就因为她摆脱二人去偷偷见了温明珠,他便这样惩罚她吗?
她指着自己脚上的链子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紫樱道:“是王爷……”
“够了!”闻愿姝崩溃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低吼,“别再提他,都出去!”
而床边两人却站着不动。
白薇道:“时辰不早了,姑娘还没用晚膳,我们二人是特意来服侍姑娘用膳的。”
“我没胃口,不想吃。”
白薇抿了抿唇,也不劝解,只是和紫樱齐齐跪了下来。
两个丫鬟低垂着脑袋,跪得笔首,大有她不吃饭就跪死在这里的意思。
闻愿姝不去搭理她们。
反正她们是肃王府的丫鬟,又不是她的丫鬟,除了芳巧,她谁都不会心疼!
她干脆起身,赤着脚跑到她平日里放针线篓的案桌前,想要找出剪刀,将脚上的链子剪断。
然而她找了一圈,发现整个屋子里干干净净的,除了必要的摆设,什么零碎的东西都没有了!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又是王爷的命令。
闻愿姝突然恼怒起来,她环顾了一下西周,目光最后落在地上一人高的双耳缠枝琉璃瓶上。
她拿起凳子,用尽力气朝着那花瓶砸去。
“砰”的一声响,花瓶碎了一地。
她走上前去,蹲下身正要去捡碎片,手指还没触碰到,手腕己经被人握住。
白薇垂眸淡淡地看向她:“姑娘,此处危险,还请移步。”
紫樱安静地将她的鞋摆在她的面前:“姑娘,奴婢服侍您穿鞋。”
闻愿姝这才知道,这两个侍女竟都是会功夫的。
她苦笑着站起身,认命般坐到了桌子旁,任由她们摆弄自己。
勉强往嘴里塞了几口食物后,她便道:“撤了吧,我吃不下了。”
然而白薇却面无表情地继续替她布菜。
“姑娘身子弱,今日的膳食都是御医特意配制的药膳,还请姑娘多用些。”
闻愿姝拿起碗就朝地上摔,本想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没想到一转眼,就见被自己扔出去的碗又好端端地放到了桌案上,竟是一粒米都没有洒。
她冷眼瞥向紫樱,嘲讽道:“身手如此好,你家王爷培养你们花了不少心血吧。用来服侍我这个低贱之人,岂不可惜?”
二人低着头不搭话。
“你们是暗卫吗?难道你们就不想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白薇轻声道:“姑娘就别试探我们了。王爷是我们的再生父母,王爷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闻愿姝无言以对。
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又来了。
她本以为她己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但她发觉以她的性子,似乎永远也不甘心被人囚困至此。
她将筷子往桌上一扔:“要么你们将东西撤下去,要么你们就掰开我的嘴硬塞下去!”
白薇眸光一闪,似早就料到一般,淡淡道:“闻小公子天资聪颖,读书认字进步神速,身体也结实了许多,如今己经开始学习兵法,姑娘不想去见见他吗?”
闻愿姝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无动于衷地道:“又用我阿弟来威胁我?是他教你们的吧?
“那不妨请你们转告他,这招现在对我没用。
“若我阿弟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是死,也要拉几个人陪葬!”
白薇将筷子归置到她的手边,解释道:“不是威胁,王爷的意思,是希望姑娘放心,闻小公子未来会越来越好,姑娘也会越来越好。”
闻愿姝眸光一动,面色却依旧冷漠。
她知道,若是赵玄嶂肯让人悉心教导阿弟,阿弟在他麾下,一定比在萧国公麾下学到的东西更多。
但储位一日没有定下,他身边就是不安全的。
闻愿姝深知自己无力改变这一点,原本上次想要用美惑一番,再同他好好谈谈,可他没来。
如今,她却是没心思谈了。
拿起筷子吃完了白薇替她布的菜,她问:“接下来还需要我配合什么?不如一次性做完。”
“奴婢陪姑娘去院子里散步。”
闻愿姝一动,脚腕上的铃铛又开始响。
她心烦不己,蹙眉问:“能不能将铃铛摘了,我又不是狗!”
两人还没说话,闻愿姝就抬手打断:“算了,我不去了。”
她赌气般转身往内室走,却被紫樱拦住了去路。
“姑娘不想出门,便在屋子里多走动一下也是好的。”
“你们王爷呢?我要见他!”
紫樱道:“等姑娘沐浴更衣后,王爷会过来。”
话中的意思不用解释。
闻愿姝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她不像一个人,而是像一团专门用于取悦他的烂肉。
若是她毁容能让他厌弃了她,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划破自己的脸。
她刚才就是这么想的,只可惜她动作慢了一拍,连花瓶的碎片都没摸到。
闻愿姝垂下双肩,双眼无神地接受二人的安排,在屋子中麻木地走动着。
到了时间,便有人抬来了热水。
她脱掉衣服,对二人道:“以往都是芳巧伺候我沐浴,如今我还未习惯你们,不如你们在门口等我,洗完澡我会自己出来。”
二人不为所动。
不管她是发脾气还是自残,她们都有办法应对,就是不肯离开她一步。
闻愿姝不语,进了浴桶,干脆一头扎进了温水里,真想就这样把自己活活溺死。
不出意料,一只手臂从她腋下穿过,拦在她胸前,将她从水里提了起来。
头顶一片阴影笼着她,闻愿姝觉察到不对劲,一回头,便撞进男人漆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