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礼部内堂忽传谕旨——
“贡典之位,应归礼制之正统;纹权、章印、贡职三统,不可落入一坊之手。”
此言一出,风雷激荡,贡局上下震动。
短短数日内,旧派聚集礼部礼监、评工司、织务署等十余官员,上奏朝廷:
“林氏虽起议制度,然民间出身、坊主之女,岂可主宗贡?典章归官,方符法统。”
此奏一出,贡局宗主试议暂缓,林家再陷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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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于绣堂之中静坐半日,未言一词。母亲也闭门不出,仅唤我与清书在后堂议事。
我与清书对坐长案前,查阅所有贡典设宗前例,竟发现——
过往二十年中,贡典宗主皆出于礼部三派、六门七坊,无一人出自民间自立之局。
清书眉头微蹙:
“这所谓宗主之位,早被彼辈以‘典章归官’之说掣住先机。”
我沉声道:
“若如此,便以民意破官意。”
我们姐妹当夜草拟《典章共议书》,邀请三司中立官员、五坊主事代表列名参与,并同步邀民坊联署。
——书中首言:
“贡局之制,源于百工,成于百坊;今日若论资格,应以能立制度、守规章者为先,不问出身、不惧旧名。”
“宗主之位,非归官,乃归信。”
信制度,信规章,信百工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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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百坊响应共议书者多达七十七家,五大制绣行会代表亦公开附议。
我亲赴贡局议堂,递上《典章共议书》,拱手陈词:
“若官可为主,坊亦可为宗。”
“林氏非求权,而是求一条让百工共登的正道。”
祖母坐于正后席未语,却微微颔首,母亲则在旁低声提醒要稳住后局。
礼部面色难看,然一时失据,不得不允:
“议期再议旬日,候典章会审后定。”
暂缓,不等于取消。
我知,下一场,是实证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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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沈致远于朝中再破一案。
他将沈家旧账一事递交御史台,由清正御使亲审,竟查出一条隐线:
“通绣会曾以伪账方式绕道‘广源斋’,以贡样收购之名,将贡样样底转运东瀛,流出至少五十图样。”
其中竟包括早年林家旧藏“瑞鹤云踪”、“莲灯夜落”等传世工笔绣样。
沈致远将此卷亲送我手中,神色凝重:
“他们不是只要一个贡局,而是想借此制度之中枢,谋整个东南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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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书闻讯后,与我夜查外坊账录,再入合广档案库,竟查出一笔“匿名投资记录”,金额高达万金两,指向“锦泽商会”。
此会注册于南洋,而其实际操控者,竟为通绣会旧部苏贞业之子。
清书攥紧账本,脸色前所未有的冷:
“原来宗主之争,竟己成国绣存亡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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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局风雨欲来,宗主未定,而林家与姐妹,己成风口浪尖之核心。
母亲于堂中沉思良久,转而语我:
“宗主一位,非荣华富贵,而是责任与承诺。你既走了这条路,便要记住,不只是林家的胜败,更是这百坊之重。”
我听后心中澄明如镜。
宗主之路,不只为林家荣光,更为绣业正统一脉清明。
而我要的,不止是一个名号,而是一场彻底的制度之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