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猛地攥紧手中的锈锄,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石屋窗后那惊鸿一瞥的阴毒眼神,绝非王麻子所有!是谁?那目光贪婪地锁定的,是这把诡异渗血的锄头,还是她怀里这只来历不明、却能净化邪祟的小朱雀?
寒意如同活物,顺着脊椎迅速爬升,几乎冻结了她的呼吸。她强迫自己移开钉在石屋窗户上的视线,那扇窗缝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小朱雀在她怀里不安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弱蚊蚋的呜咽,羽毛下的金红光芒早己熄灭,只剩下虚弱的温热。
不能留在这里!
楚清歌猛地转身,抱起小朱雀,抄起地上那把锈得更厉害的药锄,几乎是冲进了自己那间紧挨着稀疏灵竹林的简陋木屋。木门“哐当”一声被带上,简陋的门闩落下,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屋角的玄甲龟阿甲被这动静惊动,从半睡半醒中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在昏暗中警惕地转动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厚实的背甲微微拱起,土黄色的微光一闪而逝。
“没事,阿甲,没事了。”楚清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将昏睡的小朱雀小心地放进铺着厚厚干草和软布的窝里,又轻轻抚摸了一下阿甲冰凉的甲壳。小家伙感受到主人的安抚,喉咙里的咕噜声平缓了些,但那双小眼睛依旧警惕地盯着门口方向。
她走到唯一的小窗前,借着窗外清冷的月色,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药园。夜色下的药田阒寂无声,只有风吹过灵竹的沙沙轻响。王麻子的石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蹲在药园入口处,那扇泄露出窥视目光的窗户,此刻黑洞洞的,再无一丝动静。
是谁?那目光里的贪婪和阴冷,让她想起了禁地里那些黏稠的、令人作呕的恶意。难道……和石屋地底的异动有关?和那诡异的红雾有关?这把锄头……她低头看向随意靠在墙边的两把锈锄,尤其是陆明远给她的那把。剥落锈迹处,那几道暗红血纹在阴影里蛰伏着,仿佛沉眠的毒蛇。
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陆明远今日解围,是巧合,还是刻意?他温和笑容下,是否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窥探?这把锄头,究竟是随手给的残次品,还是……别有深意?
“啾……”窝里传来一声细弱的呼唤。
楚清歌立刻收敛心神,快步走到小窝旁。小朱雀不知何时醒了,正虚弱地撑着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里面盛满了依赖和未散的恐惧。它伸出嫩黄的小喙,轻轻啄了啄楚清歌伸过去的手指。
“吓到了吧?”楚清歌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心疼。她将小家伙轻轻捧起来,用指尖梳理它有些凌乱的绒毛,指腹能感受到它小小身躯细微的颤抖。“不怕了,我们回家了。”她将它托在掌心,凑近自己的脸颊,感受着那份微弱的温暖和依赖。小朱雀蹭了蹭她温热的皮肤,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委屈的“咕噜咕噜”声,像在诉说刚才的惊魂。
“坏人……看……”它的小脑袋费力地转向石屋的方向,又瑟缩了一下,用小翅膀紧紧抱住了楚清歌的一根手指,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嗯,姐姐知道有坏人。”楚清歌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神锐利,“别怕,有姐姐在,还有阿甲。”她看了一眼角落。阿甲立刻低低地“咕”了一声,挪动沉重的身躯,慢悠悠却坚定地爬到了门边,如同一块磐石般趴伏下来,厚重的背甲正对着门口,土黄色的微光在甲壳纹理间隐隐流转,形成一道无声的屏障。它乌溜溜的眼睛里,憨厚褪去,只剩下沉稳的守护之意。
小朱雀似乎安心了些,小小的身体放松了一点,但依旧紧紧抱着楚清歌的手指,不肯松开。
夜色更深,药园里万籁俱寂。
楚清歌却毫无睡意。她盘膝坐在简陋的竹床上,一边运转着《九转青灵诀》基础篇,试图平复心绪、恢复白日消耗的灵力,一边将大半心神都放在感知外界动静上。体内那点微弱的灵力如同溪流,在干涸的河床上艰难流淌,眉心处被丹尊封印的火焰胎记,此刻也安静蛰伏,没有一丝异动。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月影西斜,夜色最浓重之时——
一阵极其轻微、刻意放慢的脚步声,踏碎了药园小径上的沙砾。
来了!
楚清歌瞬间睁眼,眸中寒光一闪,体内运转的灵力戛然而止。她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只露出一只眼睛,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药园入口处,一点昏黄的光晕正缓慢地移动着。那是一盏灯笼,样式普通,正是杂役管事常用的那种防风纸灯笼。昏黄的光圈只照亮了提灯者脚下的一小片土地,以及他佝偻着腰、有些畏畏缩缩的身影——正是王麻子!
他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似乎在揉着眼睛,嘴里还嘟嘟囔囔着:“……见鬼了,大半夜的……闹耗子还是怎的……”声音含混,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走得很慢,脚步虚浮,灯笼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在地面上投下一条被拉得长长的、扭曲晃动的影子。
他的方向,正是楚清歌木屋这边!那摇晃的灯笼光晕,如同黑暗中窥探的眼睛,正一点点逼近。
楚清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扣住窗棂,体内那点微弱的灵力悄然凝聚。小朱雀也感受到了逼近的危险气息,在她怀里不安地拱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啾啾”声,像在说:“来了……坏人来了……” 它小小的身体再次绷紧,黯淡的赤羽下,那点微弱的金红光芒应激般闪烁了一下。
阿甲趴在门边,厚重的背甲上土黄色的微光变得凝实,如同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岩石铠甲,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短粗的西肢蓄势待发。
昏黄的灯笼光晕越来越近,王麻子那干瘦佝偻的身影在光晕中清晰起来。他脸上的刻薄和算计被一种混杂着困倦、紧张和……一丝空洞的神情取代。他走到距离木屋还有约莫十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昏黄的光线堪堪能映照到木屋破旧的板壁。
“楚……楚丫头?”王麻子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疑惑,“睡死了?刚才是你这儿有动静?闹腾什么呢?吵得老子觉都睡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