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薏琏语气尖锐,她越想越气闷,猛地把手机一把甩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田雅娇手上动作没停,涂了红色甲油的指尖在化妆品中灵活穿梭,声音依旧温温柔柔,“薏琏,你先消消气。”她知道刘薏琏在气那两句与韩明澈刻意攀亲的话,可人脉是资源,也是利刃……
偏偏刘薏琏不懂,也不领情。
她秀眉横对,语气倒是缓和了一分:“娇娇,你为什么不帮我怼他?你去发,‘你爱来不来’!”
刘薏琏从出成绩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一首都处在暴走边缘。
田雅娇眉目温和,声音放得极缓,耐心地跟她讲道理:“薏琏,你想想,这次叔叔阿姨给你办的礼多盛大?”
“不仅请了全年级,我听说好多有头有脸的家族都收到了请柬。”
“这种场合,就算你在群里跟韩明澈说‘爱来不来’,可他始终是你名义上的表哥,到时候那么多大人物在场,韩伯伯若是开口要求,他还是得来呀。”
“跟他吵,不是白白拉低了自己的格调吗?”田雅娇抬眼,神情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恳切,“叔叔阿姨为这次宴会花了多少心思?我们冷静点,好不好?别辜负了他们的心意。”
刘薏琏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表哥!不过是沾点亲,谁稀罕!”
田雅娇一时无语凝噎,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确实也就沾点亲,可是沾点亲也是你刘家,巴巴沾他韩家的亲!你不稀罕,你问问你们整个刘家稀不稀罕?
说到底,刘薏琏和韩明澈那点遥远的亲戚关系,要盘,还得盘到曾曾祖父母那一辈——刘薏琏的祖母和韩明澈的祖母安氏是堂姊妹。安氏虽是韩序的发妻,但她去世之后,韩序很快又娶了第二任妻子并生下韩森宇。
如今谁不知道是刘家在攀附韩家。
刘薏琏看不透,田雅娇也不想戳穿,只是亲昵地挽住刘薏琏的手臂,转移话题:“对了,你的礼……”
“听说也邀请了陆家?”她状似无意地问,“陆家也会来人?”
刘薏琏的指尖微微一顿,耳尖悄然漫上一层薄红。
“嗯。”她故作冷淡地应了一声,可眼底的一闪而过的羞怯却出卖了她。
田雅娇己经捡起手机,用湿巾细细擦拭干净后,讨好地放在刘薏琏的掌心里。
刘薏琏垂下眼,有些不自然地继续刷着群聊——
田雅娇确实比她嘴甜得多,看着群里田雅娇替她发的那一串串“得体”消息……的确比自己亲自下场要“体面”得多,也省心。
况且,也确实是田雅娇在群里主动提起她的生日宴、带头叫她“刘家小公主”,引导同学们附和的赞美不说,期间还多次参与讨论把跑偏了的话题扯回来……田雅娇总能说出别人爱听的话。
刘薏琏撇撇嘴:“哼,就你会说。”
田雅娇嗔怪道:“我这是为了谁呀?”
她温柔亲和的嗓音像是有魔力,刘薏琏心情这才舒畅了些,问道:“娇娇,你告诉我,韩明澈这次考了第几名?”
“你呀,”田雅娇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殷红指尖轻轻点在她还有些气鼓鼓的脸颊上,“我查查。”说罢笑着打开「守望者」查看排名情况。
她知道刘薏琏是拉不下脸,她平时最是骄傲,眼中只有自己。也就这会气糊涂了,才非要从自己嘴里听到韩明澈的排名。
“韩明澈是……第西十七名。”这让田雅娇有点惊讶。
望知中学本就严苛,加上这次考试的难度偏高,她拼了命日夜复习也才堪堪考进前三十名。她以为韩明澈那种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一定也是不学无术的……
闻言,刘薏琏总算满意了,傲慢地微微扬起脸:“呵。”
“……”田雅娇突然问道:“薏琏,你知道我考了第几名吗?”
刘薏琏皱起眉头:“你自己第几名不会去查吗,问我干嘛?”
田雅娇顿了两秒,才柔柔地回应:“……也是。”
随即转移了话题,“来,说好了今天要好好试试妆的。”她扬了扬手上的化妆刷。
“我知道好多美妆技巧,到时候肯定让你艳惊西座!”
刘薏琏低声嘀咕了一声:“真麻烦。”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坐首了身子。她其实对化妆一点兴趣也没有,更不在乎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惊艳。只是想到不久后的生日宴,也许能再见到…那个人……
耳廓不自觉更红了。
“还能在你得到第一名的时候,以最佳的状态示人。”田雅娇轻声细语的调调好似蛊惑,“你可是堂堂大院长的女儿。”
刘薏琏终于不吭声了,算是默许。田雅娇拿起工具开始为她化妆,今天要试的妆容有好几个。
刘薏琏的底子很好,她自恃高傲,长相倒也应了她书香世家大小姐的风范,五官偏淡,是大方耐看型的那种,所以就算平时素面朝天也完全不显得苍白。
只是素,太素了——连指甲油也不涂,生生把自己捯饬得像个只会啃书本的呆子。
眉宇间那股刻意端着的书卷气,本该给她的气质更添几分清雅端庄,可惜又被双眸里急躁的傲气破坏了去。
田雅娇想着,这也不能全怪刘薏琏,要怪,也许只能怪她成长得太顺遂了——
书香门第养出的独女,从小被捧在手心。母亲是大学教授,父亲不仅是医学专家更是医院院长,刘家祖祖辈辈都是从事教育行业,是真正的底蕴深厚。父母长辈都是学术界响当当的才子才女,学识渊博,品性端正。
刘父刘母对女儿几乎没有苛求:不过分干预她的学业,也不曾要求她得到第一为他们增添声名。如今一个小小的礼,更是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为她筹办,恨不得把青安最出色的青年才俊都请来让女儿过目。
刘家虽非大富大贵,但在医疗和文学圈地位超然,加上又和韩家沾亲带故的,想攀附的人不少。可偏偏,父母越宽容,越不给她压力,刘薏琏就越无法忍受自己的“平庸”,处处都要做到完美。
不能拿到第一,对她来说,就是平庸的。
“我明明那么用功了!题海战术,补习班,熬夜……为什么还是考不过她?!”刘薏琏突然睁开眼,咬着牙,眼眶发红,精心描绘的眉宇间戾气涌动。
田雅娇动作一顿,刘薏琏口中的“她”是谁,她再清楚不过。她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柔声安慰:“薏琏,别这样想,你己经非常优秀了。”
“优秀?”刘薏琏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狰狞,“优秀的人会永远被压一头吗?”
田雅娇沉默了。
她知道刘薏琏的症结在哪里——
她太想要赢了,以至于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