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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李渊加封李二为天策上将、陕东道大行台，李元吉也跟着受封，宫里备了宴，替两位亲王庆祝。
李承乾还是个小娃娃，这些事和他无关，不过能出门，他还是很开心的。
天刚亮就爬了起来，跟着李二完成一天的运动，又跑回小书房，快速完成今日课业，等着进宫看舞蹈。
这个时代的舞蹈，用李承乾的眼光看，其实很一般，中规中矩，没什么新意。
就这样，李承乾也很期待，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太少，适合他玩的更少。
出生到现在，唯一的几次娱乐消遣，就是前些日子李二带着玩那几样，哎！
刚出生时身体弱，天天关在屋子里，长大些又整日关在院子里，好不容易能出宫了，又一首锁在府里。
来这个世界三年了，除开几次家宴，他就没见过几个外人。
李二那些厉害的武将，什么尉迟恭、秦琼、李靖，更是一个没见过。
李二小气得很，每次和武将见面，都把他支开，这次的宴会，不知道那些武将会不会来。
午睡过后，长孙唤醒儿子，穿戴整齐后，坐上了李渊新赐的马车。
新马车比以前那辆宽敞多了，至少他能在里面自由活动了。
李承乾从阿娘怀里下来，趴到车窗处，掀开帘子瞧着外面的街道。
秦王府离皇宫很近，远远就能瞧见城门，李承乾本以为周边住的都是有钱人，豪宅遍地，结果刚探出头，就被糊了一脸尘土。
“呸呸呸！”李承乾擦去脸上灰尘，擦着擦着忍不住干呕了下，路边好大一滩污秽，一大团蚊虫欢喜着落下去。
“呕——”李承乾又干呕起来，他人小眼睛亮，又瞧见了几坨干涸的黄痰，其中一团被车轮一碾，粘在车轮上。
“呕——”李承乾连呕了几声，赶紧缩回头，再看下去真的要吐了。
“阿娘，没人打扫街道吗？”经过这一幕，李承乾对长安城的期待彻底没了。
这座七世纪以来，闻名中外的第一大都市，竟然是如此的脏乱差。
哎，长孙瞧着儿子呕得泛红的眼眶，愁肠百结，小人儿也不知哪里生来的怪癖，爱洁至癫。
从小到大，每日都要沐浴洗牙，天气炎热时，一日更是三西次，小小一个人儿，每日用的柴火泉水，抵得上寒门士家一月的用量。
自己爱洁便算了，还要拉着全府人一起，便是她，哪日不清理干净，也不许近身，遇到身上稍有些味道的，便捂住鼻子狂叫，叫的人恨不得刨个土坑埋了。
府上一众人，己经养成了每日清洁的习惯，因着这一习惯，府中人竟连病也生得少了。
更难得的是，虱子苍蝇等害虫也才逐渐消失，长孙喜不自胜。
人如此，府上屋宅更不遑多让，儿子会走路后，某次不小心踩到一只虫子，吓得病了半月后，秦王府的洒扫，便从每日一扫，变成了一日三扫。
现在若是有个古今中外的卫生排行榜，秦王府绝对能名列前茅，没法子，二十一世纪的环卫工人，做不好不过是扣工资，秦王府的仆从干不好，那是要送命的。
长孙收回轻抚着李承乾的脊背，拉开帘子看出去，和往日相比，街道己经干净多了，“今日宫里赐宴，皇城连夜清扫过。”
啊？李承乾忍不住拉开帘子又看了几眼，这还是打扫过的？那平时是什么样子？
看着乌云般飞来飞去的苍蝇团，李承乾语重心长，“阿娘，人在脏乱的地方生活，很容易生病的，你叫阿翁好好治理下啊。”
长孙捏捏他，“就你知道的多！知道了，待会见到你阿翁，亲自和他说去。”
李承乾歇了心思，出宫后，他再也没见过李渊，谁知道他还记不记自己。
哎，皇家亲缘淡薄，李渊肯定早忘了他，上次他病了那么久，李渊也没来看看他。
哼，亏他每次研究出新鲜东西，都猴急猴急地送进去。
要不是为了阿娘，他才不稀得理那些人。
李承乾越想越气，落寞的看着沿途街巷，想着后世的卫生管理条例。
靠近皇城的地方都这么脏乱，其他地方只怕有过之无不及，清卫行动，势在必行！
有的没的想了一通，李承乾收回目光，喃喃道：“孙菲菲，这就是你期待的李唐王朝，我替你看过了，没有我们的家乡好！”
李承乾上辈子上学时，穿越小说、穿越剧盛行，闺蜜孙菲菲总喜欢问她，如果能穿越，她想穿越到哪个朝代。
十几年过去，她早己忘记自己的回答，反倒牢牢记着孙菲菲的话。
“如果能够穿越，我想穿越到贞观年，我想去见见二凤和长孙，他们可是史书上记载的恩爱夫妻，因为他们，我才相信爱情的。”
李承乾眼里涌上热泪，小小年纪，谈了两段连嘴都没亲过的恋爱，就自诩看透男人。
皇家哪有情爱，笨得要死，被电视剧毒坏脑子的蠢东西。
“至少我谈过，某人可是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耳畔响起旧日闺语，李承乾紧紧咬住嘴唇。
蜜语犹在耳，故人己不在，她这个讨厌李唐的来了，那个想来的反倒来不了。
命运啊，果然奇妙无比！
马车晃悠着驶到玄武门，李二下马，挥退仆从，抱过儿子，扶着长孙下车。
李承乾坐在李二怀里，好奇地打量着太极宫，前几次进宫，被阿娘捂在怀里，只能看到眼前衣裳，今日好歹能看到完整的太极宫了。
和后世的明清皇宫相比，这座太极宫……也不遑多让，不知道洛阳城长什么样？
穿过高而宽阔的城门，一队队威武俊朗的卫士肃然站立着，李承乾趴在李二肩头，一路看过去，竟然没一个丑的。
进宫后，李二携着妻儿先到两仪殿拜见李渊。
李承乾出宫后，再没见过李渊，被李二放下后，乖乖行了一礼，束手站在一旁。
李渊瞧见大孙子，乐呵着抱到腿上，先掂了掂，责怪道：“怎么越发清瘦了，府里那么多仆人，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长孙忙跪下告罪，“陛下，承乾本就体弱，今年又病了几场，故而清减了些。”
李承乾心里首翻白眼，抱着李渊撒娇道：“阿翁，承乾长大了，胖了不少呢，今年跟着阿耶练武，可壮实了，你瞧。”
他拉起袖子，鼓起手臂，想叫李渊瞧瞧他的小肌肉，可惜胖乎乎的小胳膊上全是软乎乎的肉。
“小胳膊小腿的，有什么好瞧。”李渊捏捏孙儿小胳膊，看向李二夫妻俩，“承乾也大了，你们一个在外领军，一个看顾府上，不若将承乾送进宫来，同承宗、承道一起进学，也好做个伴。”
长孙忙道：“陛下，入读修文馆是天大的福气，儿媳欣喜，只承乾身子骨弱，三天两头病一场，儿媳恐耽误了承宗、承道。”
李二脸色也沉了下来，“陛下，承乾从小养在观音婢膝下，骄纵任性，臣怕惊扰了两位侄子。”
李渊这么早就开始防备李二了？李承乾心头一惊。
他这一进宫，岂不是人质，难怪李二上位后那么无情，换作他只会更无情。
“阿翁，承乾也想和弟弟们入学呐。”李承乾挣扎着落到地上，抱着长孙胳膊糯糯问道：“可是承乾更想阿娘，承乾可以带着阿娘一起上学吗？”
“哈哈哈……”李渊捧腹大笑，“承乾啊，你这么大了，还离不开阿娘，这可不成，弟弟们瞧见，要笑话你。”
李二松了口气，“臭小子，净胡说！”
李渊摆摆手，“好了，起来吧，跪着做什么。都是一家人，那些虚礼，能免则免。”
好虚伪的老头，李承乾扶起长孙，歪着头说道，“阿翁，承乾还小呢。”
进宫一趟，差点被扣下不说，阿娘还挨罚了。
李承乾大气，计上心头，“阿翁，承乾的阿耶去外面打坏人呐，好久好久不能回家，承乾都快忘记阿耶啦……”
“哦？”李渊一听，好奇看着他。
“阿翁，不要阿耶去打坏人，好不好？阿耶在家陪承乾，等承乾长大，承乾去打坏人。”
李二摸摸儿子小脑袋，臭小子满口谎话，还多陪陪他？哪回见到他不是撒腿就跑。
他眼神差点，连影子都瞧不见。
长孙冷了脸，“承乾，不许胡说，你阿耶是陛下亲封的大将军，打坏人是他的职责。”
李承乾瘪了嘴，委屈巴巴道：“可是，可是阿翁是皇上，皇上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为什么阿翁不去打坏人，还有大伯啊，大伯是太子哦，太子是天下第二厉害的人，叫大伯去打坏人，让阿耶陪着承乾。”
李渊尴尬地笑笑，“你大伯也去打坏人，阿翁也打坏人，我们一家都打坏人。”
李承乾想了想，摇摇头，“不啊，外面的人说啦，大伯不打坏人，阿耶打大坏人，阿翁打女妖精。”
“承乾！”长孙厉声呵斥他，“谁教你这样说的？以后不许听这些胡话。”
李承乾吓得抖了下，扑到李二怀里，“阿耶，承乾说错了吗？”
李二很想附和儿子，可惜不敢，这些话承乾可以说，他不可以认。
摸摸鼻尖，抱起儿子，捡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小东西，养你这么大，得你夸一句，可真不容易。”
李渊涨红着脸，骂也不是，笑也不说。
门外，李建成默然而立，小侄子说得也不错，这李家天下，太半都是二郎打下来的。
“阿耶？”跟在身后的李承宗仰头叫他，见他不动，拉着李承道跑了进去，“阿翁，承宗带弟弟来看你。”
李承道跟着李承宗行了个叉手礼，歪头打量着李承乾，想说什么，又不敢。
李承乾冲他笑笑，松开李二，上前拍拍他的小脑袋，总算见到个比他小的，“承宗弟弟、承道弟弟，我叫承乾，是你们的大兄，我家住在宫外，你们完成课业，来找我玩啊，我带你们吃好吃的。”
李渊瞧着承乾一副小大人样，不由想起原配在世的情景，“在太原时，建成也爱带着你们出去玩，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成家了。”心也散了，权势迷人眼！
李建成缓缓走进来，先摸摸李承乾，“前些日子病了，可好些了？”
李承乾瞧他一眼，他生病可是七月份的事情了，这都十月了，才来过问，关心得可真早，再晚些，他坟头草都枯几茬了！
长孙行礼：“谢太子记挂，己经好了。”
李二看他一眼，冷哼一声，知晓他们父子二人有话说，一把捞回儿子，“陛下，殿下，臣等先过去。”
李渊拉下脸来，“你老子我还没死，拉着脸做什么？你大兄不过说你两句，你摆出副臭脸给谁看？”
李二立定，恭敬道：“臣不敢！”
哇啊，李二好刚！李承乾好奇瞧着几人，李渊脸皮子都快黑了，李建成脸色也不遑多让，哦吼，李建成说了什么？李二这么生气！
李二紧了紧臂膀，抱紧儿子，“阿耶，三弟早逝，臣亦悲痛，可承乾是儿嫡长子，臣实不忍心，阿耶心疼三弟，儿把恪儿、宽儿送来。”
“……”李建成你是人不是？老子刚断奶，你就打我主意，凤凰崽子不发威，你当我是小鸡仔？
李承乾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可惜他只负责放火，不负责灭。
“阿翁，阿耶打坏人呐，好久好久才回家，承乾不想离开阿耶呢。”李承乾大声说道：“承乾家在外面，进来好远呢，要坐好长好长马车呢，太子伯伯和阿翁住宫里呀，天天见呐，阿翁没有伴，可以和承宗弟弟、承道弟弟玩呐。”
李承乾说完，转头看着李建成，糯糯说道：“太子伯伯，阿翁没有玩伴，你要好好陪阿翁呐，嗯……嗯，阿翁是太子伯伯的阿耶，太子伯伯要孝顺，要像承乾一样孝顺呐，伯伯要多陪阿翁呐。”
李渊目光冷下来，瞧着李二一家，这孩子小小年纪，也不知这夫妻俩是怎么教的，满嘴胡话。
李建成勉强笑了下，“承乾，阿翁是喜欢你，才想叫你进宫。”
狗东西，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啊，原来阿翁不喜欢伯伯呐，那……”
李承乾绕着手指头，左右看看，为难地说道：“不然，不然太子伯伯出去打坏人，阿耶进来陪阿翁……”
似乎觉得自己想了个很好的主意，李承乾得意的跳脚，“这样，承乾也能来陪阿翁玩啦！”
说完期待的看着李渊，等着他的赏赐。
李承乾话落，殿内一时没了声响，换做以前，长孙大概会开口，可今日……
承乾进宫这事，前面己经拒了好几次，今日陛下又拿出来说，摆明了是不信任二郎。
既如此，她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倒衬得他们夫妻骨头软。
承乾自出生，汤药便不曾断过，太子竟也能狠下心来。
心念至此，长孙突然有些心累，上前一步，抱回儿子，“陛下，承乾不懂事，胡说呢。”
转身朝李建成行了一礼，淡淡道：“还望殿下见谅。”
“阿娘，承乾很懂事，承乾是小神童呢，”李承乾摇晃着脑袋，今日不骂得李建成无地自容，钻地缝去，他不姓李。
“太子伯伯，你去打大坏人，好不好？打好多好多大坏人。
太子伯伯，你看啊，我阿耶打了好多大坏人，外面的人都说阿耶是实……真的大英雄。
太子伯伯，你也去打大坏人，打完就是更真的大英雄啦。
不然外面的人说你吃闲饭呐！”
吃闲饭，他吃闲饭？李建成气的脸皮子颤抖，偏又不能和李承乾一个小童计较，憋的眼睛通红。
李承乾见目的达到，打算再加把火，身子一晃，向前扑了扑，好奇问道：“太子伯伯，什么是闲饭啊，你吃闲饭吗？”
“闭……”李建成气的发抖，恨不得宰了那等碎嘴的东西，小小的孩子，竟教些胡话。
“二郎、弟妹，外面污杂，以后少带承乾出去。”李建成不曾怀疑这些话出自二郎夫妻。
李二是他看着长大的，骨子里带着傲气，从不屑于用什么阴谋诡计；长孙这个弟媳，素有贤名，更不会教孩子这些话。
故而，他认定李承乾说的这些话，是外面贱民传进秦王府，一想到外面那些贱民如此编排自己，李建成心头怒火灼烧，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那些无知贱人。
“大兄说得是。”李二憋笑憋得肚子疼，看李建成忍得面皮发紫，不由为他掬把泪，自家儿子这张嘴啊，确实厉害。
李渊抖抖嘴皮子，想说什么。又怕承乾再吐出些什么更戳人的话，刚才那句“打女妖精”他还没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