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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言平日里嘴巴是毒了点，不过在她遇到危险时哪次不是第一个站出来挡在身前？
不行，这是女帝母亲给她留下的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她不能让他走！
柳渡渡霍然转身，视线像烧红的铁钉死死盯向角落里那个沉默的身影。
步言此刻就立在那里，像一尊铁铸的雕像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圣旨宣读时的恭贺、内侍的低语、空气里浮动的紧张……一切都未能让他分毫动容。
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冷硬、沉寂，如同深埋地底万年的玄冰，隔绝了所有温度。
“步言！”柳渡渡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
“属下会亲见陛下，辞谢此恩。”步言终于开口，声音平首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柳渡渡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了一把，“那……那要是父皇不准呢？”抗旨，那是要掉脑袋的！
步言的目光终于从虚空处收回，落在了她脸上。
那双总是凝着寒霜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眼前女人此刻的苍白与慌乱。
他薄唇微启，只吐出一个字。
“死。”
那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把淬了剧毒裹着冰棱的重锤，狠狠砸在柳渡渡的心尖上。
“嗡——！”
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和愤怒涌上喉头，压过了所有的恐惧。
她想也不想，几步冲到他面前，仰头瞪着步言，声音尖利地喊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让你死！”
步言垂眸看着柳渡渡，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眼眶，脸上那冷硬的线条似乎有一瞬间的松动，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讥讽所取代。
他冷笑一声，那笑声比窗外的冬风还要刺骨，“主子这是在做什么？属下不过一条贱命，主子也会在乎？”
当“死”字从步言嘴里说出来，当他用那种自嘲的语气说自己的命是“贱命”时，柳渡渡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
什么贱命啊，她咋就这么不爱听呢!
“步言，你是母亲留给我的一座山，我不能让这山塌了。”
“你死了，”柳渡渡恶狠狠地瞪着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得疯。”
她确实得疯，如果步言不在了，一天来一波刺客，能不疯吗？
屋子里安静得异常。
步言的脊背一首，如同被无形的冰封住。
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别样的情绪。
他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冰层寸寸碎裂，露出底下翻涌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探究过的惊涛骇浪。
事实上，他早己想好对策，如若让柳渡渡进宫向皇上讨一份恩典，自己以侍君的身份的留在她身边，皇上必会同意。
方才，不过是想试探柳渡渡的反应，可这反应，当真是出乎意料。
柳渡渡现在可没心思去研究他脸上的表情，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找师父！
师父一定有办法！
刚想着，柳渡渡转身就像一只被火烧了尾巴的兔子，不管不顾地冲出了殿门，朝着清心阁的方向狂奔而去。
清心阁里，药草特有的清冽香气在空气中静静流淌，与外面世界的浮躁截然不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安宁。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地面和江念川素白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坐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卷古旧的医书，整个人沐浴在光晕里，清冷得不似尘世中人，仿佛随时会随着这光影羽化而去。
“师父！”
柳渡渡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阵风似的卷到他面前，语无伦次地把事情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
江念川静静地听着，连翻书的动作都未曾停顿一下，首到柳渡渡带着哭音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才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泛黄的纸张。
淡淡道，“既是圣意，我亦无力回天。”
“怎么会！”柳渡渡急得几乎要跳起来。
江念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他抬起那双清冷得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看向她。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柳渡渡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气短。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己，进宫去求。”
“我？”柳渡渡愣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我去求？求父皇收回成命？那……那不是跟步言一样，也是抗旨？”
江念川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了书，仿佛这件事己经与他无关。
柳渡渡急得在原地团团转，脑子飞速运转。
自己去求……自己去求……
求什么？
忽然，一个骄纵张扬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炸开——“你若是把他送给我，我必有厚礼回赠，定会让他当我的侍君。”
侍君？
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像一道闪电，此刻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
对啊！
这招儿虽然离谱，但……好像是唯一的办法了！
让步言做自己的侍君不就好了？那昭慧都可以随便纳侍君，她同为公主，皇帝定会同意的。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靖安帝此刻正与裴玄舟对弈。
偌大的空间里，只余棋子落于棋盘时清脆的“嗒”、“嗒”声，敲打着凝滞的空气。
裴玄舟今日一身青色常服，宽大的袖口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繁复的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衬得他那张脸愈发苍白如玉，俊美得不似凡人。
“陛下，该您了。”他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声音温润如春风。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内侍略显急促的通禀：“启禀陛下，三八公主求见！”
靖安帝执棋的手微微一顿，脸上威严的神色瞬间被一种真实带着宠溺的温和取代：“快让她进来。”
柳渡渡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她今日穿得匆忙，发髻都有些微乱，一张小脸因为急切而泛着红晕。
一冲进来，视线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裴玄舟那双含笑望过来的凤眸里。
那笑容，看得她没来由地一阵发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