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见方才的女子都走了,脸上那点为难的表情瞬间收敛,重新换上精明的笑:“姑娘,这腰带您还要吗?二十两,一文都不能少。”
柳渡渡心里还在为方才的意气之争犯嘀咕,一听这话,那点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
她从怀里掏出那叠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银票,数出二十两,往台上一拍,豪气干云:“要!怎么不要!”
伙计的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他手脚麻利地赶紧用锦盒将腰带装好递给柳渡渡。
出了铺子,外头的冷风一吹,柳渡渡才后知后觉地心疼起那二十两银子,早知道就不逞能了!
她正想跟步言说两句什么,却发现身边的男人不知何时己经落后了好几步,两人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那沉默的姿态,像一道无形的墙。
往常他都紧跟着自己身后的。
“你走那么远干什么?”柳渡渡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步言也停了下来,就站在那儿,垂着眼帘,不说话。
柳渡渡心里没来由地有点发毛,这祖宗又怎么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回去,在他面前站定后问:“不是,你又生什么气?”
“在主子眼里,属下就值三百两?”步言终于抬眼,那双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
柳渡渡脑子“嗡”了一下,完了,是刚才说顺嘴了。
她立刻换上一副狗腿的笑容,摆着手解释道:“怎么可能!我那不是故意气那个女人嘛!你听我瞎说呢,你武功那么高强,别人就算给我一千两我都不换!”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锦盒往他怀里塞,“呐,这个送你。”
步言的视线在腰带上停了一瞬,随即又移开,薄唇吐出两个字:“不要。”
“为什么不要?我花大价钱买的!”
柳渡渡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腰带就往前一扑,双臂环住了步言劲瘦的腰身。
步言的腰腹肌肉瞬间绷紧,隔着几层衣料都能感觉到那坚实有力的触感,她手忙脚乱地想把那墨玉麒麟扣给扣上,嘴里还振振有词:“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今天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
腰带刚系好,步言便面无表情地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
力道不重,却很坚决。
可柳渡渡一个没站稳,脚下一踉跄,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只觉得自己撞进了一个温热却又带着一丝凉意的怀抱。
那胸膛坚实,撞得她鼻尖发酸。
一股冷冽的、像是雪后松木混合着某种名贵熏香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这味道,不是步言身上的皂角香。
柳渡渡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瞬间忘了呼吸。
眼前的男人,生得一副足以令满城春色黯然的容颜。
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冷玉,长眉斜飞入鬓,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泪痣,像是神明落笔时不慎滴下的一滴朱砂,为他那份好看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说不清的妖冶与破碎感。
就连身披那件黑色狐毛大氅,衣料上都用上等的丝线绣着繁复的缠枝暗纹,华贵无比。
就在柳渡渡看得出神时,眼前的绝美男子脸色忽然一白,他秀气的眉峰蹙起,抬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
“大人!”
其旁边一个贴身护卫大惊失色,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粒药丸递到他唇边,又急声对着柳渡渡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柳渡渡的心脏漏跳一拍,再看眼前这男人弱柳扶风的模样,脑子里立刻蹦出两个字:碰瓷!
她就撞了一下,至于咳成这样吗?
“冲撞左相大人,还不跪下!”
什么?这人是谁?左相大人......他居然是传闻中的大坤左丞相,裴玄舟!
“噗通”一声,柳渡渡猛地跪倒在地,头都快埋进雪里:“大人恕罪!民女不是故意的!民女该死!”
这不完了吗,听传闻中说裴玄舟最是阴戾狠毒,而且事儿也是最多的。
那护卫看她这副识相的样子,火气却半点没消,继续数落道:“我家大人今日难得兴致想步行散散心,连轿子都没乘,全被你这个不长眼的给搅了!”
“是民女的错,全是民女的错。”柳渡渡头埋得更低了,嘴里不停地认错。
护卫这时看向裴玄舟,恭敬地请示:“大人,如何处置?”
裴玄舟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他缓缓放下捂着唇的帕子,那双含着泪痣的凤眼终于抬起,目光却越过跪在地上的柳渡渡径首落在了步言腰间那条崭新的腰带上。
“这个,”他开了口,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股阴冷子劲儿,“本相要了。”
柳渡渡猛地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对上步言那双冰冷到极点的眼睛。
那眼神,比这腊月的寒风还要冻人。
柳渡渡心里一颤,她凑近步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愧疚地小声说:“回头……回头我给你买个更好看的。”
说完,也不等步言反应,她伸手就去解那条刚系上的腰带。
指尖触碰到带扣时,她甚至能感觉到步言腰腹的肌肉又一次的僵硬。
柳渡渡不敢看他的脸,解下腰带后,便小跑着回到裴玄舟面前,双手将腰带高高奉上。
裴玄舟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柳渡渡身上,他轻飘飘地对护卫吩咐道:“派人去柳府传个话,就说柳三姑娘,是该好好管教了。”
柳渡渡的心,彻底凉了。
我靠,不就是撞了你一下吗!至于吗!那老妖婆要是知道此事,还不定怎么罚她呢!
不过,这男人怎么知道她的身份?
护卫口头领了命,裴玄舟又向柳渡渡的方向使了个眼神,那护卫当即心领神会。
他扶着自家主子居高临下地对还跪着的柳渡渡说:“我家大人今日大发慈悲,不与你计较。”
话音刚落,数名同样身着玄色劲装的护卫己无声地聚拢,小心翼翼地簇拥着那道病弱却仿佛蕴藏着无尽威压的黑色身影,转身离去。
那宽大的黑色狐裘在寒风中划出冷硬的弧度,只留下一股沁人心脾却又令人心悸的冷香。
“多谢大人不责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