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炳的这一声喊,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雷。
整个大院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汇聚过来。
“什么?八姑主动跟炳哥说话了?”
“还问他想吃什么?我没听错吧!”
街坊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比前几天太子炳披衣服还让人震惊。
那可是八姑啊!
那个几十年没给过太子炳好脸色的母老虎!
李薏仁倒是很平静,他扶住激动得快要站不稳的太子炳。
“别急,慢慢说。”
太子炳喘着粗气,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我刚才看她心情不错,就……就凑过去问她,心口还慌不慌。”
“我以为她又要骂我,没想到……她看了我一眼,说,好多了。”
“然后!然后她就问我,晚上想不想吃咸鱼茄子煲!”
咸鱼茄子煲,是太子炳以前最爱吃的一道菜。
自从家道中落后,八姑嫌费油费工夫,就再也没做过了。
这一句看似平淡的问话,其中蕴含的意义,却重如千斤。
它代表着冰封了几十年河面的解冻,代表着一种被压抑的情感,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何婉清站在一旁,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亲眼见证了一个医学上的“奇迹”。
一个被西医宣判“无生理问题”,被老中医诊断“肝火郁结”却药石罔效的病人。
在没有服用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药物,没有接受任何正式心理治疗的情况下,仅仅通过环境的改变和人际关系的修复……
不药而愈了。
李薏仁的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他知道,八姑的心结,己经解开了大半。
那碗甘麦大枣汤,安了她的神。
太子炳的“浪子回头”,暖了她的心。
街坊邻居的“羡慕”,给了她的脸面。
天时,地利,人和。
这病,该好了。
果然,没过多久,八姑自己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眉眼间那股积郁了许久的戾气,己经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走到院子中央,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
八姑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
最后,她落在一个正在付租金的租户身上。
那个租户上个月手头紧,晚交了几天,被八姑多罚了三成的租金。
八姑走到他面前。
那个租户吓得一哆嗦,以为又要被找麻烦。
“八姑,我……我这个月一定准时交。”
八姑却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塞到他手里。
“上个月……是我糊涂了,多收了你的钱。”
“这是退给你的。”
此举一出,全场石化。
那个租户捧着钱,愣在原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猪笼里的其他人,更是像看到了世界末日一样,一个个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八姑……会退钱?
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离谱一万倍!
太子炳也是目瞪口呆,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八姑做完这一切,没有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凉茶铺的方向。
她的目光和李薏仁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她没有说“谢谢”。
但那一眼里,包含了千言万语。
有感激,有敬畏,也有一丝终于卸下重担的释然。
然后,她转身,对还愣着的太子炳说了一句。
“还傻站着干什么?不去买菜,晚上吃什么?”
说完,便自顾自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脚步沉稳,腰背挺首。
太子炳如梦初醒,脸上绽放出这辈子最灿烂的笑容,哎了一声,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消失的背影,整个猪笼里,像是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和喝彩!
“神了!真是神了!”
“八姑真的好了!连性子都变了!”
“李神医!你真是活神仙啊!”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待神明般的眼神,望向李薏仁。
而何婉清,则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到李薏仁面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郑重地弯下了腰,对他鞠了一躬。
九十度。
标准而谦卑。
首起身时,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诚恳和敬佩。
“李先生,我为我之前的无知和傲慢,向您道歉。”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您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医’。”
“从今天起,如果您不嫌弃,我想……跟在您身边学习。”
这一刻,这位从西洋归来的天之骄女,这位信奉科学理性的总商会千金。
被李薏仁那超越时代的智慧,彻底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