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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猪笼里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太子炳为妻披衣”这件事。
流言，不再是伤人的利器，反而成了一剂最有效的良药。
“你们是没看见，炳哥那叫一个温柔！”
“八姑当时眼睛都红了，我看啊，再硬的心，也给捂热了。”
“这才是夫妻嘛！少年夫妻老来伴，吵吵闹闹一辈子，心里还是有对方的。”
“炳哥这回真是爷们了一把！”
这些话，经过街坊们的口口相传，变得越来越生动，越来越饱含温情。
第二天，当八姑走出房门时，迎接她的，不再是往日里那种或畏惧或疏离的眼神。
邻居们看她的目光，多了一丝善意，甚至……是羡慕。
“八姑，你可真有福气啊。”
一个相熟的租户大婶笑着跟她打招呼。
“我们家那口子，要是有炳哥一半贴心就好了。”
八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这辈子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她嘴上哼了一声。
“他那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但嘴角那压抑不住的、微微上扬的弧度，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的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许多。
何婉清跟在后面，像个小尾巴一样，看得目不转睛。
她发现八姑今天没有再骂人，甚至在路过一个小孩摔倒时，还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句“看着点路啊，细佬仔”。
这是一个微小的，但却意义重大的变化。
她实在忍不住了，跑到凉茶铺，找到了正在看医书的李薏仁。
“李先生！”
她的语气里，己经没有了最初的质问和傲慢，取而代?pad?的是满满的好奇和一丝急切。
“我……我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几件小事，几句流言，就能改变一个根深蒂固的人？”
“这不符合逻辑。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模式，是长期形成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逆转？”
她像一个遇到了难题的好学生，迫切地需要老师为她解惑。
李薏仁放下医书，给她倒了杯茶。
“何小姐，你觉得，八姑最想要的是什么？”
何婉清想了想。
“钱？安全感？”
李薏仁摇了摇头。
“是‘被看见’。”
“她刻薄，她贪婪，她大声骂人，她把所有人都推开，其实都是在用一种扭曲的方式，拼命地想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她在对这个世界喊：你们都看看我！我不好惹！我很重要！”
“因为在家里，作为妻子，她没有被太子炳看见。在邻里间，作为一个女人，她没有被温柔对待。她感觉自己被忽视，被遗忘，所以她只能用最激烈的方式，来刷自己的存在感。”
李薏仁的话，像一束光，照进了何婉清知识的盲区。
“所以……”何婉清喃喃自语，“你所做的这一切，买云吞面，晒太阳，披衣服……都是在让太子炳‘看见’她。”
“不止。”李薏仁补充道，“更重要的，是让整个猪笼里的人，都用一种全新的、正面的方式，‘看见’她。”
“当一个人，从丈夫那里得到了关注，从邻里那里得到了羡慕和认可，她那份被看见的渴望，就得到了满足。”
“她被满足了，也就不需要再用那种歇斯底里的方式去索取了。”
“所以，她的心结，就松了。”
何婉清彻底呆住了。
她所学的西方心理学，教她如何去分析个体的童年创伤，如何去解构病人的潜意识。
那是一种向内的、深入的挖掘。
而李薏仁的智慧，却是向外的、宏大的。
他不纠结于病人内心的那个“结”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他首接改变了病人所处的整个“场”。
他用善意的流言，取代了恶意的揣测。
他用公开的关怀，疗愈了私密的伤痛。
这是一种她闻所未闻，却又高明得让她心生敬畏的“东方智慧”。
“李先生……”
何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以前，总觉得中医是经验主义的玄学，是不科学的。”
“现在我才发现，是我太狭隘了。”
“中医所说的‘天人合一，身心同治’，原来是这个意思。”
“人，不只是一个孤立的个体，人还活在关系里，活在环境里。”
“治病，不只是治这个人的身体，还要治好他周围的关系和环境。”
她看着李薏仁，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那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兴奋，也是一种对更高智慧的由衷折服。
李薏仁只是淡淡一笑。
“何小姐能明白，很好。”
他知道，眼前这个聪明的西学千金，己经被他彻底拉上了同一条船。
而此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紧接着，太子炳连滚带爬地跑了下来，脸上满是狂喜和不敢置信。
“阿仁！阿仁！好了！她好了！”
他冲到李薏仁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
“她……她刚才……她跟我说话了！”
“她没骂我！她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