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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等了一天，为什么不首接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头，撞入他深邃的眼眸。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
她慌忙又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餐巾一角，声音带着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我…我怕您在忙……这么小的事情，不敢打扰您……想着多等等，总能等到您或者赵特助回来……” 她将“打听报价”的目的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小事情”，只想尽快揭过这一页。
“打扰？” 顾凛舟微微蹙眉，这个词让他心头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他看着林晚那副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快的样子，胸腔里那股心疼与隐隐的怒意（针对蒋钦的利用和底下人的怠慢）再次交织翻涌。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而清晰的脆响。他看着林晚，语气认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无论是我方人员的怠慢，还是你代表梵拓有紧急事务需要首接找到我，都可以首接给我打电话。我的私人号码，发你微信了，存着。”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比刚才更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记住，你的时间，同样宝贵。不必为了任何人、任何所谓的‘机会’去无谓地消耗它，尤其是在SV的地盘上。”
林晚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暖流混杂着酸涩，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
他…他这是在告诉她，她可以“打扰”他？她的时间，在他眼里，也是“宝贵”的？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这位云端之上大人物的认知！他不是应该日理万机，分分钟上下亿的生意吗？怎么会……
然而，这股突如其来的、让她心尖发颤的暖意，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就被她内心根深蒂固的自卑和清醒狠狠按了下去！
你们之间有巨大的鸿沟！林晚，清醒一点！
他是SV集团的帝王，坐拥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和权力。而她，只是一个高中辍学、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公司前台。
他此刻的温和与“许可”，或许只是出于上位者的修养、对合作方的体恤，或者是对今天怠慢事件的补偿心理。
这种“特权”，这种“关心”，就像空中楼阁，美丽却虚幻。
一旦项目结束，一旦梵拓失去价值，或者一旦她不小心越界……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更糟。
她不能当真，更不能沉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恪守本分，完成工作，拿到那份翻倍的薪水，这才是最真实、最不会背叛她的东西。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带着距离感的感激笑容：“谢谢顾总提醒，我记住了。” 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疏离。
顾凛舟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神里那一闪而逝的波动，以及随后迅速筑起的、更坚固的心防。
他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和更深的探究。他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送上，摆盘如艺术品。林晚食不知味，每一口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不雅的声响。
顾凛舟用餐的姿态优雅从容，偶尔会介绍一两道菜的特色，语气平淡，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林晚只是点头应和，安静地吃着。
晚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
回程的路上，夜色更深。城市的灯火在车窗外流淌成璀璨的光河。车厢内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试图营造轻松的氛围。
或许是夜色的掩护，或许是晚餐时那短暂的心绪波动让林晚精神有些疲惫，她比来时稍微放松了一点，不再那么僵硬。
顾凛舟开着车，目光落在前方，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在音乐声中显得低沉而温和：“看你处理项目协调和记录，条理很清晰，也很细心。是之前有相关工作经验？还是自学的？”
这看似闲聊的问话，却精准地戳中了林晚最敏感、最自卑的神经——学历！
林晚的心猛地一缩，刚刚放松一点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她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的边缘，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自惭形秽：“没…没有相关经验……我…我只有高中学历，以前做的都是些很基础的文员工作……现在项目上的东西，很多都看不懂，只能硬着头皮学一点皮毛……” 她越说声音越小，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座椅里。
“高中学历？” 顾凛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一顿，听到她带着如此浓烈自卑感地说出来，让他心头一紧。
他侧过头，目光沉静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她预想中的轻视或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和理解。
“林晚，”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车厢内的音乐声，“学历，只是一张纸。它代表了你人生某个阶段的学习经历，但它不能定义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不能决定你的未来。”
林晚诧异地抬起头，看向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没有看不起她？
顾凛舟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的路况上，语气平稳而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我见过太多顶着名校光环却眼高手低、毫无担当的人。也见过很多像你一样，起点或许不高，但凭借自身的努力、责任心、学习能力和那份不肯服输的韧劲，一步步走到令人瞩目位置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深沉，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通透：
“你的条理、细心、在巨大压力下的坚韧，还有那份懂得分寸的清醒，这些品质，远比一纸文凭珍贵得多。现在你担任项目联络协调，本身就证明了你的价值。不必妄自菲薄。”
这番话，如同温热的泉水，猝不及防地浸润了林晚干涸而布满荆棘的心田。她怔怔地看着顾凛舟，鼻子发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因为学历，她遭受过多少白眼、质疑和隐形的壁垒？连她自己都常常深陷在“低人一等”的泥沼里。
从未有人，尤其是像他这样站在云端的人，如此清晰、如此肯定地告诉她：你本身的价值，远高于那张纸。
这份肯定，来自顾凛舟，其分量重逾千斤！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慌乱地低下头，掩饰瞬间泛红的眼眶和汹涌的情绪。
心底那道被她强行筑起的、隔绝“妄想”的高墙，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流冲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车子缓缓驶入一片相对老旧的城区，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楼下。
路灯昏暗，墙壁斑驳，楼下停着几辆破旧的自行车和电动车，与刚才一路行来的繁华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顾总，我到了…就是这里，谢谢您送我回来。”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迅速解开安全带，只想快点逃离这让她心绪混乱的车厢和身边这个让她越来越看不懂的男人。
顾凛舟的目光透过车窗，扫过这栋略显破败的居民楼，楼道口狭窄，声控灯时明时灭。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深邃的眼眸中瞬间翻涌起复杂的心绪，最终沉淀下来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他找了她十三年，梦里的女孩应该被捧在掌心呵护，而不是……住在这样的地方，为了生计和一份被人利用的工作，忍受一整天的冷落和委屈。
“嗯，早点休息。” 顾凛舟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只是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他看着林晚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快速推开车门，纤细的身影逃也似地冲进了昏暗的楼道口，消失在视线里。
他没有立刻离开。
宾利车静静地停在楼下，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顾凛舟靠在椅背上，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车厢内明明灭灭，映照着他冷峻而深邃的侧脸。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扇亮起暖黄色灯光的窗户上（他猜测那是她的房间），眼神复杂难辨。
心疼、怜惜、还有一股想要立刻将她拉出这泥沼的强烈冲动，在他胸腔里激烈碰撞。
最终，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一博的号码，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博，把林晚从小到大的详细经历，包括家庭背景、成长轨迹、所有重要节点……越详细越好。整理好，尽快发给我。”
他要知道，是什么让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要知道，她笑容下的梨涡里，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涩和艰辛。
十三年的执念，在真正触碰到她真实的世界后，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影，而是化作了沉甸甸的责任和更加汹涌、更加具体的保护欲。
夜色深沉，那扇亮着灯的小窗，成了顾凛舟此刻眼中唯一的焦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