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府,幽深曲折的回廊。
“这边!”萧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喘息。他拉着谢璃,在迷宫般的亭台楼阁间急速穿行,每一次拐弯都精准地避开巡逻的家丁和灯笼的光晕。手中的磁笼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扭曲着可能的追踪感应。
谢璃右臂的伤口被雨水和剧烈奔跑牵扯,剧痛阵阵袭来,让她眼前发黑。她死死咬着唇,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紧跟着萧砚踉跄的步伐。
“去…去哪?”她喘息着问。
“最危险的地方。”萧砚猛地推开一扇不起眼的角门,一股陈旧纸张和墨香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父王的…藏书楼密室!”
密室不大,堆满了落灰的书卷卷宗。萧砚反手关紧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鬓角。左肩的剧痛和肺腑的伤势在剧烈运动后彻底爆发。
“你怎么样?”谢璃顾不上自己的伤,急忙上前。
“还…死不了…”萧砚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从怀中掏出沈昭给的那个微缩磁笼,塞到谢璃手里,“拿着…靠近书架后面那个…樟木箱子…那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谢璃疑惑地握紧磁笼,依言靠近那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磁笼靠近箱体的瞬间,嗡鸣声陡然加剧!箱体上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符文光芒一闪而逝!
“这是…”
“静妃…我母亲…留下的…”萧砚喘息着,眼神复杂,“她…也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箱子…有她设下的…精神屏障…只有特定的…磁场波动…能短暂干扰…打开它…里面有…能扳倒太子的…真正铁证…江南盐税…只是冰山一角…皇帝和太子…真正的命门…在…军械走私和…边关互市的…假账…”
军械走私?!边关互是假账?!
谢璃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立刻将磁笼紧紧贴在樟木箱的锁扣位置。嗡鸣声与箱体上微弱的符文光激烈碰撞!咔哒一声轻响,看似严丝合缝的箱盖,竟弹开了一条缝隙!
谢璃颤抖着手掀开箱盖。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本厚厚的账册和一叠泛黄的、盖着各种奇怪印鉴的契书!她随手翻开一页账册,瞳孔骤然收缩!
天晟十一年冬,输北狄精铁箭镞十万支,价银五万两,经手人:东宫内库总管王德海,收货:狄部首领土默特部亲卫队长哈鲁…
天晟十二年春,以次等茶砖充上品,强兑牧民良马三百匹,差价入…东宫私库…
铁证!首指太子萧承睿私通敌国、走私军械、盘剥边民、中饱私囊的铁证!远比盐税案更致命!
“为…为什么给我?”谢璃猛地抬头,看向气息奄奄的萧砚。
萧砚靠在门上,闭着眼,嘴角却扯出一丝苍凉的笑:“因为…只有你…能看懂…能把它…变成捅穿他们的…利刃…我母亲…她预见了…或许…这就是她…留下这东西…的用意…”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点点血沫,“快…抄录…关键…原件…不能动…会触发…禁制…”
谢璃不再犹豫,强忍伤痛,扑到书案前,抓起纸笔,借着密室中昏暗的烛火,以惊人的速度开始誊抄关键账目和契书条款。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了密室中唯一的声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突然!
“砰!砰!砰!”
沉重的砸门声如同丧钟般响起!伴随着肃亲王萧远山那压抑着狂怒的咆哮:
“逆子!给本王滚出来!你以为躲进你娘这破地方,就没人找得到你了?!”
“王爷!搜到血迹了!肯定在里面!”侍卫的声音传来。
“给本王撞开!”
轰!轰!
厚重的木门在巨力撞击下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谢璃脸色煞白,抄录的手猛地顿住!
萧砚猛地睁开眼,眼中厉色一闪!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伤势,又跌坐回去。
“别管我…藏好…东西…”他嘶声道,右手摸向腰间的软剑,眼神决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谢璃手中的磁笼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强烈嗡鸣!一股无形的、带着高频震颤的电磁脉冲以磁笼为中心,轰然扩散!
“呃啊!”
“什么东西?!”
门外顿时传来侍卫痛苦的闷哼和惊叫!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耳膜和大脑!撞击声戛然而止!
肃亲王萧远山的怒吼也变成了惊疑不定的呵斥:“怎么回事?!”
电磁干扰!磁笼超负荷运转,释放了强大的精神冲击脉冲!
机会!
谢璃眼中精光爆射!她飞快地将最后几行关键数字誊抄完毕,将纸笺塞入贴身暗袋,又将磁笼死死按在樟木箱上,维持着干扰!她冲到萧砚身边,架起他的右臂:“走!后面!有暗窗!”
萧砚借力咬牙站起,两人踉跄着扑向密室最深处一个被书架半掩的、极其隐蔽的通风暗窗!谢璃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暗窗的插销!
冰冷的夜风和雨水瞬间灌入!
“跳!”谢璃低喝,毫不犹豫地将萧砚先推了出去!自己也紧跟着翻出!
两人重重地摔在窗外湿滑的泥泞草地上!几乎同时,身后传来密室大门被轰然撞开的巨响和肃亲王暴怒的咆哮!
“追——!给本王追!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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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冲刷着皇城冰冷的轮廓。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怪味——腐臭的鱼虾、刺鼻的榴莲氨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臊气…天晟帝脸色铁青,看着御案上那个被打开的食盒,以及里面那包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油纸包。王瑾和几个小太监远远跪着,脸色发绿,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好…好一个沈昭!”皇帝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被羞辱的狂怒,“竟敢…竟敢用此等污秽之物…亵渎天颜!”
他猛地抓起沈昭那封言辞恳切、泣血陈情的信笺,就要撕碎!
“陛下息怒!”王瑾硬着头皮提醒,“此女信中…提及太医院‘安神散’…恐是…缓兵之计…”
皇帝动作一滞,目光阴沉地扫过信笺。索药…安神散…他眼中寒光闪烁。是了,这妖女身负“玄鸦”烙印,发作时痛苦异常…她是想借药缓解,还是…另有所图?
“传旨!”皇帝猛地将信笺拍在御案上,“赐沈昭…太医院秘制‘安神散’三剂!着御药房太监…亲自送去镇北王府!看着她…当场服下!若有异动…就地格杀!”
“遵旨!”王瑾如蒙大赦,连忙爬起。
“等等!”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毒辣,“把盒子里的‘心意’…给朕原封不动地…送到兵部衙门的签押房!让沈重山…也好好感受一下…他宝贝女儿的‘孝心’!”
“是!”王瑾心头一凛,知道皇帝这是要诛心!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散发着地狱气息的食盒,躬身退下。
殿内只剩下皇帝一人。他烦躁地踱步,臂上那属于“饲主”的烙印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不适和干扰感,仿佛信号不良的电流杂音。
“磁石…紫魇晶…”他低声自语,眼神阴鸷,“沈昭…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门口,无声跪倒。
“陛下,‘囚鸦’…现身了。在肃亲王府藏书楼…与谢璃一起…触发静妃遗物禁制…逃脱。肃亲王正在全力搜捕…另外…江南飞鸽传书…太子殿下…遇刺!”
“什么?!”皇帝猛地转身,眼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太子遇刺?!萧砚和谢璃逃脱?!静妃遗物?!
所有的计划,似乎在这一刻,彻底脱离了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