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西院角门。
夜雨敲打着青石板,更夫沙哑的梆子声在远处回荡。沈昭如同一抹融化的影子,紧贴着高墙的阴影。王府大门前,果然多了两队盔甲鲜明的禁军把守,火把将门前的积水照得一片血红。
“灯下黑…”沈昭默念着萧砚的话,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视。府邸西墙,第三棵歪脖子老柳树…找到了!她如同狸猫般潜行过去,拨开茂密的草丛和湿滑的藤蔓,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狗洞赫然在目!洞口外泥泞的小巷空无一人。
她毫不犹豫,矮身钻入。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衣襟。王府内熟悉的草木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土腥味钻入鼻腔。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除了雨声,只有远处巡夜家丁模糊的脚步声。
安全!
沈昭迅速潜回自己那座被严密“看管”起来的小院。院外,两名御前侍卫如同门神般杵在月洞门下,身影在灯笼昏黄的光下拉得老长。
“碧荷!”沈昭压低声音,在窗棂上敲出暗号。
“小…小姐?!”窗户无声地开了一条缝,碧荷惊恐的小脸露出来,看到浑身泥泞、眼神却亮得吓人的沈昭,差点叫出声。
“嘘!”沈昭闪身而入,反手关紧窗户,“我爹…怎么样?”
碧荷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声音带着哭腔:“王爷…王爷被宫里的人‘请’走后就没回来!管家打探到…是被留在兵部衙门‘协助’了…外面…外面都是禁军!小姐,我们怎么办啊?”
“别慌!”沈昭按住碧荷颤抖的肩膀,眼神沉静如寒潭,“听着,碧荷,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立刻,马上!第一,去厨房,把库房里所有陈年的、味道最冲的臭鱼烂虾,还有能找到的…腐烂水果,特别是那种外壳带硬刺的南洋果子(榴莲),统统给我弄一小份来!悄悄的!”
“啊?臭…臭鱼烂虾?烂果子?”碧荷彻底懵了。
“对!快去!”沈昭语气不容置疑,“第二,把我之前让你收好的那几包‘痒痒粉’(沈昭自制的恶作剧用接触性致痒粉末)找出来!第三,去后院马厩,找最烈的马,取几滴新鲜的…马尿!”
碧荷听得目瞪口呆,但看着小姐那杀伐决断的眼神,不敢多问,一咬牙,转身就溜了出去。
沈昭迅速脱掉湿透的外衣,换上干净的寝衣。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手腕沉稳,没有丝毫颤抖。笔走龙蛇,一行行清峻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
陛下钧鉴:
臣女沈昭,自知身负‘玄鸦’邪印,罪孽深重,惶恐无地。此印来历莫名,实非臣女所愿,更与父王镇北王府无涉。父王一生忠耿,戍边卫国,天地可表。臣女愿束手归案,任凭陛下处置,只求陛下明察秋毫,莫使忠良蒙冤!
唯此邪印发作时,痛楚难当,神智昏聩。闻宫中太医院有秘制‘安神散’或可稍缓,恳请陛下恩赐些许,待臣女稍复清明,即刻入宫请罪,万死莫辞!
罪女沈昭,泣血顿首。
她吹干墨迹,将信笺折好。这封信,姿态低到了尘埃里,认罪、求药、表忠心,将皇帝高高捧起。但核心只有两点:第一,刺青与王府无关,为父亲开脱;第二,索要宫中秘药!这药,就是关键!
很快,碧荷抱着一个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小布包,脸色发绿地溜了回来,手里还拿着几个小纸包和一个小瓷瓶。
“小姐…呕…东西…呕…齐了…”碧荷强忍着干呕。
“好!”沈昭眼神一亮。她迅速打开布包,里面是腐烂的鱼虾、几块散发着刺鼻氨水味的榴莲果肉(王府库房竟真有存货)、还有几滴浑浊的马尿。她将“痒痒粉”小心地撒在这些恶臭混合物上,搅拌均匀,然后用油纸层层包裹密封,塞进一个不起眼的食盒底层。
“碧荷,把这个食盒,还有这封信,”沈昭将信和食盒递给她,眼神锐利,“立刻交给看守院门的御前侍卫首领!就说…这是罪女沈昭,献于陛下的…‘请罪心意’与‘泣血陈情’!务必…亲手呈送御前!”
碧荷看着那散发着诡异气味的食盒,又看看小姐冰冷的眼神,一咬牙,抱起食盒就冲了出去。
沈昭走到窗边,看着碧荷将食盒和信笺交给一脸嫌恶却又不敢怠慢的侍卫首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臭鱼烂虾?榴莲?马尿?痒痒粉?
皇帝陛下,好好享用这份“心意”吧!这开胃小菜,算是…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