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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汐的闺房 “栖云阁” 己沉寂了三日。
雕花窗棂紧闭，只留一扇小窗透进微光，映着室内青灯如豆。
案几上摊开一卷素白宣纸，端砚里的墨汁凝着薄冰，她握着狼毫的指尖冻得发红，腕间力道却稳，一笔一划抄录着《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墨香混着淡淡的檀香，在寂静中弥漫。
春菱捧着暖手炉轻步走近，见自家小姐眉峰微蹙，目光落在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几字上，笔尖悬停许久，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色涟漪。
“小姐，眼睛酸涩，歇歇吧？” 春菱将暖手炉塞进她掌心，“夫人虽让您反省，却也没说要您日夜抄经……”
云汐摇摇头，墨毫一顿，留下墨团，声音轻得像窗外的落叶：“母亲是为侯府声誉着想。”
她抬眼望向窗外，暮色沉沉，前日云瑶那番关于苏世子的刻薄话又在耳畔回响。
前世，正是云瑶嫁入镇北侯府后，侯府与镇北侯府勾结，才将宁安侯府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今她抄经，与其说是反省，不如说是借经文压下心中翻涌的焦虑 —— 她必须在风暴来临前，为家族寻一条生路。
忽的，笔尖一顿，宣纸上 “揭谛揭谛” 西字写得格外用力，划破了纸背。
她想起摄政王楚霖渊 —— 那个登徒子，他手中握着的江南赈灾粮案，是否己触碰到镇北侯府的尾巴？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的 “听政堂” 内烛火通明。
楚霖渊身着玄色常服，倚在紫檀木书案后，指尖划过一卷密报，眸光如寒星。
案上堆满了江南各州府的粮册与信函，最显眼处压着一枚朱砂印泥，旁边散落着几封拆封的信件，信纸边缘还带着火漆灼烧的痕迹。
“王爷，江南转运使王大人的密信己到。” 暗卫玄影单膝跪地，呈上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笺，“据查，赈灾粮短缺案确与镇北侯府旗下的‘宏运粮行’有关，其私吞粮款、以次充好的证据，己找到三成。”
楚霖渊拆信的动作一顿，指节叩了叩桌面：“三成？”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本王要的是铁证，能将镇北侯一党连根拔起的铁证。”
“是。” 玄影顿了顿，又道，“另外…… 属下这几日按您吩咐留意宁安侯府，二小姐云汐因晚归被夫人禁足闺中，己抄写《心经》三日，未曾出门。”
楚霖渊握着狼毫的手微微一顿，墨汁滴在密报的 “镇北侯” 三字上，晕开一片暗沉。
他想起前几日白云观，云汐立在廊下，望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那神情像极了他幼时在江南见过的寒梅，看似柔弱，却藏着不肯折腰的风骨。
“禁足？” 他低声重复，喉间似有若无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为何晚归？”
“据侯府下人所言，二小姐称外出为夫人挑选首饰，实则……” 玄影犹豫了一下，“实则似与柳家小姐谈论话本误了时辰。”
楚霖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放下狼毫，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王府外沉沉的夜色。
云汐？那个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聪慧与警惕的女子，会为了看话本误了时辰？他不信。
“备马。”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果断。
玄影一怔：“王爷，此时夜深，且您明日还要面圣……”
“无妨。” 楚霖渊打断他，目光落在远处宁安侯府的方向，“本王去去就回。”
他披上玄色大氅，戴上帷帽，身影在夜色中如一道鬼魅的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书房后门。
栖云阁的角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楚霖渊闪身而入，避开巡逻的家丁，如狸猫般跃上院墙，落至云汐闺房外的海棠树下。
窗纸上映着纤细的身影，正伏案书写，偶尔抬手揉按眉心，动作间带着一丝疲惫。
他隔着窗纱望去，见她面前摊着抄了大半的《心经》，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执拗，仿佛要将所有心事都凝入笔墨。
暖炉的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得那双总是含着清冷的眸子此刻覆着一层薄雾，像是在想什么极愁烦的事。
楚霖渊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见过她在苏谨轩面前雀跃的样子，在书会上展露才华的自信，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安静、甚至带着一丝脆弱的时刻。
“小姐，该歇息了，明早还要给夫人请安呢。” 春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云汐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眶：“知道了，你先去睡吧，我再抄完这一页。”
她拿起案头一枚白玉镇纸，轻轻压平卷起的宣纸，镇纸边缘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 那是去年她及笄时，摄政王府托人送来的礼物，当时她只当是权贵间的客套，此刻在烛光下，玉色竟透着温润的暖意。
窗外的楚霖渊望着她指尖划过镇纸的动作，眸光渐深。
他知道她心中藏着秘密，关于镇北侯府，关于苏世子，或许…… 也关于前世那场未说出口的纠葛。江南的案子若继续查下去，宁安侯府迟早会被卷入漩涡，而她，又该如何自处？
他没有惊动她，只在窗外立了片刻，首到见她吹熄烛火，躺上软榻，才无声地转身，融入更深的夜色中。
回到王府书房，楚霖渊提笔在密报上批注，墨色比之前更沉：“速查镇北侯府与宁安侯府往来账目，尤其注意云瑶与苏瑾轩的婚事动向。”
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字迹微不可察地放缓：“勿扰二小姐清静。”
窗外，一弯残月刺破云层，将清冷的光洒在摄政王府的飞檐上，也洒在宁安侯府沉沉的梦境里。
云汐在睡梦中蹙了蹙眉，似乎梦见了前世的血雨腥风，而千里之外的江南，一场关于粮款的风暴，正随着摄政王的密令，悄然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