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织就细密的金网,林玉被生物钟唤醒时,发现自己几乎被裹进了一团温热的茧里。
唐梓像株缠人的藤蔓,双腿交叠压住他的膝弯,手臂如铁环般圈住他的腰,下巴还无意识地抵在他颈窝,呼吸间带着清冽的薄荷气息。
昨夜那些模糊的窒息感瞬间有了实形,林玉无奈地勾起唇角,指尖试探着去抽少年搭在他胸前的手臂。
唐梓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即便在睡梦中,手臂肌肉依然紧绷着,每次尝试挣脱,他的怀抱幼兽。
林玉的动作渐渐放缓。暖光描摹着少年的眉骨,在鼻梁处投下柔和的暗影,嫣红的唇瓣微微嘟起,那形状竟与记忆里谢沉霜的唇线微妙重合。
熟悉又陌生的刺痛感漫上心头,他的指尖悬在唐梓唇畔迟迟未落,首到困意再次席卷,恍惚间跌入温柔的旋涡。
再睁眼时床头闹钟显示九点半,枕边残留的余温己消散。
林玉踩着拖鞋走向卫生间,镜中人眼下浮着淡淡青影,沾着碎发的颈侧还留着唐梓昨夜蹭过的体温。
洗漱完毕推开房门,食物的香气瞬间萦绕鼻尖——煎蛋在瓷盘里泛着金黄的油光,温热的豆浆腾起袅袅白雾。
唐梓正捧着热牛奶站在餐桌旁,听见动静慌忙转身,发梢还沾着厨房的油烟味,浅灰围裙上歪歪扭扭绣着卡通小熊。
"玉哥,醒了?"他耳尖泛红,慌乱地把牛奶杯往身后藏,"我、我刚准备去叫你,煎蛋可能有点凉了,我再去热——"
林玉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晨光在碗碟间流淌,林玉用瓷勺舀起最后一口粥,金属边缘磕在碗沿发出清越声响。
他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拭嘴角,余光瞥见唐梓正盯着杯底的蜂蜜打转,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旋转的旋涡。
"小梓,听你提过几次妈妈," 他刻意放轻语调,"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叔叔?"
蒸腾的热气漫过唐梓的眉眼,少年忽然攥紧马克杯,指节在小熊图案上碾出青白。
"爸爸在我六个月大的时候..."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工地脚手架塌了。"
搅拌勺碰在杯壁发出细碎的叮当,"妈妈说他总把工资条折成小船,说等我能走路了,要带我去海边看真正的轮船。"
林玉喉头泛起涩意,粗糙的掌心抚上少年细软的发顶。
晨光斜斜掠过桌面,将唐梓的影子拉长在墙上,恍惚间竟与记忆里某个穿着工装的背影重叠。
那些被刻意封存的画面突然翻涌——同样年轻的父亲也是这样把工资条折成纸船,笑着说等儿子长大要带他出海。
这相似的场景,竟让他想起自己那栋永远亮着冰冷壁灯的别墅,父母的忙着公司的事每次都是说“下次陪你”,而他只能对着空荡荡的餐桌,把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一根根吹灭。
"对了,你老家是A市新河吧?"林玉别开脸,指尖无意识着瓷碗边缘,"听说那里的吊脚楼挨着河面,推开窗就能捞到游鱼。"
唐梓握着杯子的手突然剧烈颤抖,水珠顺着杯壁滑进他腕间的衣袖。
"小时候和阿明他们在芦苇荡捉迷藏,"他盯着窗外摇晃的树枝,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光,"有次被蚂蟥叮在脚踝,哭得整条巷子都能听见..."话音戛然而止,少年垂下头,发梢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后来妈妈确诊,我们连夜坐大巴到京都,连晒在竹竿上的校服都没来得及收。"
纱帘被风掀起的刹那,林玉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等你放暑假,"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们一起去新河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你们玩水的浅滩。"
唐梓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的情绪像突然决堤的潮水。
他慌忙低头舀粥,却把滚烫的米粒溅在虎口,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搅拌勺在碗里转出欢快的涟漪,将晨光搅成细碎的金箔。
收拾完餐桌,唐梓突然像只怯生生的猫,指尖捏着林玉衣角轻轻摇晃。"玉哥,我还没去过游乐园..."
他盯着对方衬衫第二颗纽扣,声音比蚊子还小,"他们说那里有会发光的摩天轮,还有云朵一样的棉花糖车..."话尾染上委屈的颤音,"你...你能陪我去吗?"
林玉望着少年绞在一起的手指,忽然想起自己童年时隔着游乐园铁栅栏张望的画面。
那时他攥着塞满零用钱的钱包,却始终不敢推开那扇缀满彩灯的大门——因为身边永远没有愿意陪他欢笑的人。
"好啊。"他笑着弹了弹唐梓发烫的额头,"正好我也想知道,过山车到底能把人吓得多惨。"
走出公寓时,蝉鸣突然响彻整条街道。唐梓跟在林玉身后哼着跑调的歌,偷偷把两人交叠的影子踩进鞋底。
阳光穿过香樟树的枝桠,在他们肩头洒下跳动的光斑。
林玉望着少年雀跃的背影,突然觉得,那栋塞满奢侈品却空荡荡的别墅外,那些曾被他忽视的人间烟火,或许才是真正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