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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是在后半夜烧起来的。
凉笙被孩子滚烫的小手烫醒时，墙上的电子钟指向凌晨三点。樱桃的小脸烧得通红，闭着眼睛哼哼，小手胡乱抓着，摸到凉笙的手腕就死死攥住，像抓住救命稻草。凉笙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摸出体温计夹在孩子腋下，数字跳到39度5时，她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李姐住在别墅，凉笙夜里带樱桃住自己的小公寓，图的是离医院近。此刻她抱着樱桃冲下楼，夜风灌进单薄的睡衣，冷得她牙齿打颤，怀里的小身子却烫得惊人。打车到儿童医院急诊时，樱桃己经开始哭闹，哭声嘶哑，小脑袋耷拉在她颈窝里，呼吸急促得像被堵住的风箱。
医生检查时说“像是幼儿急疹，但烧得太急，先住院观察”，凉笙签知情同意书时，笔尖在“家属签字”处悬了半天，才抖着写下自己的名字。看着护士把针头扎进樱桃细弱的手背，孩子哭得浑身发抖，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病历本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迹。
走廊的长椅冰冷，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呛得她喉咙发紧。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凌晨西点，通讯录里翻到“安先生”三个字时，她几乎是本能地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安雨泽那边的背景音——像是在会议室，有人在汇报数据，声音清晰而冷静。“喂？”安雨泽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樱桃……樱桃住院了。”凉笙的声音劈了叉，带着哭腔，“高烧，医生说可能是幼儿急疹，她现在哭得厉害，手背上扎着针……”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突然停了。“哪个医院？”安雨泽的声音瞬间绷紧，“我马上回去。”
“儿童医院急诊楼……”凉笙还没说完，就听见他在那边喊助理的名字，“订最快的机票，去北京，现在！会议暂停，所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电话挂断得仓促，忙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着，凉笙握着手机，指腹被屏幕硌得生疼，却第一次觉得，那个曾经被她隔绝在外的声音，竟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安雨泽赶到医院时，天刚蒙蒙亮。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是一路没合眼。看到凉笙坐在长椅上，头发乱糟糟的，眼下乌青一片，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走过去想说什么，却被从病房里出来的母亲打断。
“你怎么回来了？”安雨泽妈妈穿着得体的套装，显然是从家里赶来的，脸上带着不赞同的神色，“我不是让李姐跟你说了吗？就是普通的急疹，医生看着呢，你在外地开那么重要的会，回来干什么？”
她的目光转向凉笙，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备：“凉笙，我知道你担心孩子，但雨泽在外打拼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樱桃的未来。一点小病就把他叫回来，你知道这会耽误多少事吗？医生护士都在，难道还需要我们守着？”
凉笙抬起头，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层灰。她整夜没合眼，守在樱桃床边，看着孩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声，心早就被揪成了一团。安雨泽妈妈的话像小石子扔进冰湖，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樱桃的体温降了没有，护士说的“出疹期要警惕并发症”是什么意思，根本没力气去辩解，去争吵。
她的手还保持着刚才摸樱桃额头的姿势，指尖冰凉，仿佛还残留着孩子滚烫的温度。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在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妈，”安雨泽皱着眉打断母亲，“樱桃烧到40度，我回来是应该的。”
“有什么应该的？”安雨泽妈妈提高了声音，“你爸当年在国外谈项目，我生你的时候大出血，不也没叫他回来？孩子成长哪能没点小病小痛？凉笙就是太娇气，一点事就慌神，还非要拉着你一起慌。”
凉笙慢慢站起身，没看安雨泽妈妈，也没看安雨泽，只是转身走向病房门口，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她的世界里，此刻只有病房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其他的声音、责备、目光，都像隔了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安雨泽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母亲，喉咙发紧。他知道母亲的强势和理首气壮，也懂凉笙此刻的沉默——那不是懦弱，是所有精力都被孩子的病痛吸走了，只剩下一具空壳，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又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凉笙走到病床边，握住樱桃滚烫的小手，孩子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往她手边蹭了蹭。她俯下身，把脸贴在孩子的手背上，眼泪无声地落在被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走廊里，安雨泽妈妈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安雨泽的声音偶尔响起，带着疲惫的安抚。但这些，凉笙都听不清了。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樱桃的呼吸声，和那句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的祈祷——快点好起来，我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