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觅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翻了个白眼:“行吧行吧,辨识度就辨识度!豁出去了!就当去旅游了!”他灌了一大口水,喉结剧烈滚动,像是给自己打气。
几天后
姜觅正对着手机屏幕龇牙咧嘴地练习发音:“Bonjourrrr… Merciii… Putain, 这舌头怎么就不听使唤!”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齐洛坐在一旁看乐谱,偶尔抬眼瞥一下他努力的样子,嘴角似乎有极细微的松动。
这时,林晟脚步匆匆地走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连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都比平时响亮:“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姜觅和齐洛同时抬头看向他。
林晟站定,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第一,三大音乐平台主动联系我们,姿态放得很低,要求重新上架你们所有的歌曲!第二,至少三个国际一线品牌在打听你们的代言报价,开价非常有诚意!”
他顿了顿,声音拔高,带着十足的激动:“第三!蒙特勒那边刚传回确切消息!你们前天在湖畔沙龙非正式唱的那两首歌,反响相当热烈!现场观众反应特别好,主办方负责人亲自给我打电话,说你们的表演非常有活力,音乐融合得很有想法,几位在场的资深乐评人也给了积极的评价!”
姜觅愣住了,手机都差点掉地上。几秒钟后,巨大的惊喜才在他脸上炸开:“真的?!反响……热烈?!”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抓住旁边齐洛的手臂,用力摇晃,“齐老师!听到了吗!反响热烈!他们说期待值拉满!”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齐洛的手臂肌肉在姜觅的摇晃下绷紧,他脸上依旧没什么夸张的表情,但眼神明显亮了起来,那常年紧抿的唇角也终于清晰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嗯。听到了。” 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和……满意。
林晟看着两人难得外露的喜悦,也笑得合不拢嘴。
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清了清嗓子,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和犹豫:“其实……趁着现在这个绝佳的势头,我手上正好接到了两个……分量非常重的新工作邀约。”
他递给姜觅一份装订精美的资料,封面是醒目的百老汇剧院标志,“《西贡小姐》亚洲巡演版,制作方看过你们之前的音乐剧录像,非常欣赏姜觅的舞台表现力和观众缘,点名希望他去试镜男主角。”
接着,他又递给齐洛一张设计考究、透着厚重感的烫金邀请函,“新加坡国际音乐节,主办方正式邀请齐洛担任今年主竞赛单元的评委。这是亚洲最顶尖、最具影响力的音乐盛会之一,能收到评委邀请本身就是极高的行业认可。”
林晟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明显的为难和一丝歉意:“问题是……这两个项目的核心时间,非常、非常不巧地……完全重合了。《西贡小姐》的亚洲巡演期,正好覆盖了整个新加坡音乐节的评审期。一点缓冲都没有。”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刚才因为蒙特勒反响带来的热烈气氛,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骤然冷却。
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
姜觅脸上的兴奋和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目光下意识地、牢牢地钉在手中资料上“六个月全球巡演”的字样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着纸页光滑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齐洛则捏着那张沉甸甸的评委邀请函,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
他的表情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仿佛在确认每一个字,每一个日期。
最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晟,也扫过旁边有些失神的姜觅,只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好。”
这个简单的音节,在骤然安静的走廊里,在姜觅的耳中,无异于一颗惊雷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齐洛——那目光里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决断。
就像当初在荒岛上,齐洛决定跳下冰冷刺骨的海水去救他时一样,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当晚的庆功宴设在埃菲尔铁塔附近的餐厅。
露台上能看到铁塔整点亮灯的瞬间,无数灯泡同时亮起,像一场小型爆炸。
姜觅举着香槟杯碰了碰齐洛的橙汁,杯壁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敬自由?”
“敬选择权。”齐洛纠正道,玻璃杯折射的光斑在他脸上跳动。
铁塔的光芒洒在两人脸上,将轮廓镀上金边。姜觅突然问:“你后悔吗?”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周围的谈笑声淹没。
“什么?”
“放弃顶流身份,跑来欧洲当‘独立音乐人’。”姜觅做了个引号手势,香槟杯在他手中摇晃,“你本可以继续当你的国际巨星。”
齐洛望向远处闪烁的灯光,塞纳河上的游船像流动的银河:“你呢?放弃民宿梦想。”
“嘁,我那民宿计划本来就是为了气经纪人的。”姜觅晃着酒杯,气泡在淡金色液体中上升,“其实我连房价表都做不出来。”
他仰头喝干香槟,喉结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数学差得要命,记得吗?”
他们相视而笑,香槟杯再次相碰。
林晟在远处拍下这一幕,后来这张照片成了两人工作室的官方logo——两个剪影,一杯香槟,背后是璀璨的铁塔灯光。
那一刻谁也不知道,这个偶然的构图会成为他们未来多年分分合合的见证。
回酒店的路上,姜觅在街边小店买了支开心果味冰淇淋,边走边舔。
绿色奶油沾在他的嘴角,像个小丑的妆容。齐洛则专注于回复雪崩般涌来的工作邮件,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在一个红灯前,姜觅突然说:“我下周就去纽约试镜。”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齐洛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嗯。”
“你……什么时候去新加坡?”
“下周一。”
绿灯亮了。两人随着人群走过马路,肩膀偶尔相碰又分开。
姜觅的冰淇淋滴到手上,齐洛递过纸巾,却听见他说:“其实我挺怕的。”
“怕什么?”
“怕百老汇那些专业演员碾轧我啊。”姜觅夸张地比划,冰淇淋在空中划出绿色的弧线,“你知不知道他们每天开嗓要练……”
“你音感比我好。”齐洛打断他,手机锁屏上显示的时间是巴黎午夜,“即兴能力也是顶级。”顿了顿,“除了法语发音像唐老鸭。”
姜觅大笑,引得路人纷纷回头。笑声中,齐洛轻声说了句:“你会成功的。”
就像在日内瓦湖边的那个清晨,姜觅的耳朵又红了起来。
他三两口吃完冰淇淋,把木棍精准投进五米外的垃圾桶:“当然!我可是要征服百老汇的男人!”
齐洛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强制同居》别墅见面的场景——姜觅也是这样,明明紧张得手指发抖,还要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不会想到,这个聒噪的过气童星会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变奏。
回到酒店房间,姜觅发现门缝下塞着个牛皮纸信封。
里面是张老照片的复印件:年轻的齐父站在蒙特勒音乐节舞台上,身边是那位银发老人。
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和一行字:“给阿洛——音乐从不问来处。”
姜觅把照片塞进护照夹,想了想又拿出来拍了张照发给齐洛。
对方秒回一个问号。
【姜觅】:你爸比你帅
【齐洛】:。
【姜觅】:对了,你新加坡住哪个酒店?
【齐洛】:金沙。怎么?
【姜觅】:没事,就问问
姜觅放下手机,从行李箱深处翻出个小本子。
牛皮封面己经有些磨损,扉页上写着“Bucket List”,第一条是“和真正的音乐人合作”。
他在后面打了个勾,墨水在纸面上微微晕开。又添上新的一行:“在百老汇不靠假唱”。
窗外,巴黎的夜色温柔如歌。两个房间的灯都亮到很晚,一个在练习发声,一个在修改乐谱。
偶尔,他们会同时走到阳台上透气,隔着墙壁听见对方的声音,却默契地没有打招呼。
塞纳河上的游船驶过,探照灯扫过酒店外墙。
在那一瞬的光亮中,姜觅看见隔壁阳台的齐洛也正望着河水,侧脸线条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他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摸了摸护照夹里的照片。
有些路,终究要独自走过。
但知道不远处有人和你听着同样的风声,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就像不锈钢协奏曲里那些看似不协调的音符,分开是杂音,合在一起却成了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