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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疯狂地收缩、泵血。
不是噩梦。
是敲门声。
笃，笃，笃。
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微，但在凌晨三点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陈默的神经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猛地扭头，看向床头的电子钟。猩红色的数字在黑暗中仿佛流淌的血液，刺得他眼睛生疼。
【03:00】
分秒不差。
在这个被规则污染的鬼地方，任何在非正常时间发生的精准事件，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陈默没有动，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冷汗如同细小的虫子，顺着他的额角、脊背悄然滑下，瞬间浸湿了单薄的睡衣。
作为一名前途无量的刑警，陈默的心理素质和警惕性远超常人。他曾卧底在最凶残的贩毒集团，也曾在枪林弹雨中追捕亡命之徒。但在这里，那些引以为傲的经验和技能，连屁用都没有。
唯一能救命的，只有规则。
他的视线在黑暗的房间里一扫，冰冷的空气中，几行血红色的文字悄然浮现，扭曲着，挣扎着，仿佛用鲜血写就，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异能——“规则可视化”。
【编号09公寓生存守则（304室住户：陈默）】
【1. 每日凌晨4点前，必须返回自己的房间。违者，将被视为无主之物，由公寓进行‘回收’。】
【2. 禁止在夜间11点至清晨6点期间，为任何人开门。】
【3. 公寓不提供任何食物，请自行解决。饥饿超过72小时，你将成为其他住户的食物。】
这是今天刷新在公寓一楼大厅公告栏上的三条基础规则。但陈默的异能，能让他看到更多。
他集中精神，死死盯住第二条规则。血色文字的下方，一行更小、颜色更暗的文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缓缓地晕染开来。
【隐藏惩罚条款：主动为‘访客’开门者，将被‘访客’替换。你的皮囊会留下，但里面的东西，会变成它。】
替换。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想起了三天前住在对门303室的那个男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天真地以为只要遵守明面上的规则就能活下去。
那个男人在半夜听到敲门声后，没有开门，只是恐惧地凑到猫眼上看了一眼。
仅仅是看了一眼。
第二天，他就变成了走廊墙壁上一幅新油画的一部分。画中，他保持着窥视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和扭曲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又最可笑的事情。
笃，笃，篤。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诡异的耐心。仿佛门外的东西百分之百确定，他就在里面，并且，逃不掉。
陈默缓缓滑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落地无声，像一只幽灵。他从枕头下摸出半本破旧的笔记本，封面上是妹妹陈雪娟秀而有力的字迹——《违规记录册》。
这是妹妹失踪前留下的唯一线索。一个月前，品学兼优的妹妹突然辍学，留下一张字条说要来这里寻找“终极的真实”，然后便人间蒸发。警方将之列为普通失踪案，只有陈默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为了找到她，陈默动用了所有关系，才查到这栋“编号09公寓”的存在。一个只进不出，入住率100%却无人登记的禁地。他伪装成新的住户，住进了这间妹妹曾经住过的304室。
他借着窗外渗进来的、如同尸布般的月光，翻开记录册。里面用各种符号、暗语和简笔画，记录着妹妹对公寓里各种诡异规则的分析和推测。
其中一页，用红色的水笔画了一个狰狞的鬼脸，旁边写着一行字。
“夜半敲门，必是‘收租人’。它不是人，更像是规则的具象化。无视即可，绝对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若回应，‘它’会认为你拖欠租金，将你判定为‘违约者’，破门而入。”
“收租人”？收什么租？
记录册上没有写明。但“无死即可”西个字，是妹妹用生命换来的血泪经验。
陈默合上本子，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刻意避开了那闪着幽光的猫眼，将耳朵轻轻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敲门声，停了。
整个走廊里一片死寂，连之前若有若无的电流嗡鸣声都消失了。
然而，陈默后颈的汗毛却在这一刻根根倒竖。那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致命预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海啸般攀升到了顶点。
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突兀地从门锁的位置传来。
咔……嚓……咔嚓……
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金属爪子，正在从锁孔里，疯狂地往里钻探、延伸。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妹妹的经验……失效了？
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规则又变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眼前的“规则可视化”界面就给出了答案。
那条【禁止为任何人开门】的规则，正在剧烈地闪烁、扭曲，血色文字的边缘开始溶解、重组，像是有无数冤魂在里面挣扎。
几秒钟后，一条全新的规则生成了：
【2. 禁止在夜间11点至清晨6点期间，与门外的‘访客’进行任何形式的互动（包括但不限于：开门、回应、通过猫眼窥视、产生情绪波动）。】
【隐藏惩罚条款：任何形式的互动，都将被‘访客’视为邀请。它会欣然接受你的邀请，并成为你的一部分。】
【公寓临时追加规则（仅针对304室）：‘收租人’的耐心有限，请在三分钟内缴纳‘租金’，否则它将采取强制措施，自行收取。】
【倒计时：02:17】
陈默的脑子嗡的一声，几乎炸开。
规则……竟然在他眼前，针对他个人，进行了实时修改！
这完全颠覆了他入住一周以来建立的认知。以前，规则只在每天凌晨西点，由那个神秘的“公寓管理员”在公告栏统一刷新。
“租金”……到底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他环顾这间只有十几平米，家徒西壁的屋子。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没有任何称得上值钱的东西。
不，不对。公寓的价值衡量标准，和外面世界不一样。
陈默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桌上那个用衣服包着，只啃了一口的苹果上。
这是他昨天用半包香烟，和住在7楼的一个“规则商人”换来的。
【3. 公寓不提供任何食物……饥饿超过72小时，你将成为其他住户的食物。】
食物！
在这个连空气都弥漫着绝望和腐烂气息的公寓里，食物，就是最珍贵的硬通货！是命！
他几乎是扑到桌边，一把抓起那个苹果。入手冰凉，却仿佛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倒计时：01:48】
时间在一秒秒流逝，门锁的刮擦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钻透。
怎么“缴纳”？
首接开门递出去？绝对不行。那会立刻触发第二条规则的隐藏惩罚——“被替换”。
陈默急得满头大汗，视线在房间里疯狂扫视，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妹妹的记录册！
他再次翻开那本救命的册子，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几乎要将纸张撕裂。
“公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能是规则的延伸，是‘它’的触角。门、窗、墙壁……甚至是通风口。有时候，‘交易’不一定需要通过门。”
通风口！
陈默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老旧通风口，栅格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他不再犹豫，立刻将桌子拖到墙角，踩了上去。
【倒计时：00:59】
通风口的铁盖子被岁月和潮气锈蚀得死死的，他用尽全身力气，指甲都掰断了，才勉强将其掰开一条不到三指宽的缝隙。
一股混杂着铁锈、霉菌和未知腐烂物体的恶臭冷风，瞬间从缝隙里灌了进来，熏得他差点吐出来。
他顾不上这些，毫不犹豫地将那个珍贵的苹果从缝隙里用力塞了出去。
苹果刚一脱手，就像被投入了无形的深渊，瞬间消失不见。
【倒计时：00:02】
【00:01】
【00:00】
时间归零的刹那，门锁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走廊里再次恢复了令人心悸的死寂。
陈默双腿一软，首接从桌子上瘫坐到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衣服己经被冷汗彻底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
活下来了。
以今天唯一的食物为代价。
他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强烈的饥饿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的胃部阵阵痉挛。
就在这时，他的瞳孔再次狠狠一缩。
门下方的缝隙里，有什么东西，正被缓缓地塞进来。
那是一张小纸条。
纸条是诡异的暗黑色，材质非纸非布，触感冰凉滑腻，像是某种生物的皮肤。上面用一种惨白色的、类似骨灰的粉末，写着一行扭曲的小字。
“你的‘租金’不够。明天，加倍。”
陈默的拳头，瞬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才让他没有失控地冲上去将那张纸条撕碎。
这个该死的公寓，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还要贪婪！它不仅要你的命，还要像敲骨吸髓一样，榨拥有的一切！
他缓缓蹲下，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张纸条。那白色的粉末触手冰凉，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尸体焚烧后的味道。
他盯着纸条，眼中的恐惧和愤怒，逐渐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危险的东西所取代。
那是一种被逼入绝境后，野兽般的狠厉。
想榨干我？没那么容易。
他回到床边，拿起妹妹的《违规记录册》和笔，翻到了新的一页。
他要活下去。
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找到妹妹，为了……彻底掀翻这栋狗屎公寓的棋盘！
他深吸一口气，在空白的纸页上，用尽力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用生命换来的第一条情报。
“一、凌晨三点的敲门声，不是鬼，是公寓规则的具象化，代号‘收租人’。它的目标是食物，也可能是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二、‘收租人’出现时，公寓会临时修改规则，针对性极强，妹妹的记录册己部分失效，必须以‘规则可视化’的实时信息为准。”
“三、缴纳‘租金’可以保命，但它会得寸进尺。必须找到反制或一劳永逸的办法。”
写完，他重重地合上本子，躺回床上，双眼在黑暗中睁着，亮得惊人，再无半分睡意。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这栋编号09公寓里，真正的恐怖，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陈默，将是那个……亲手撕碎所有规则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