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宫暖阁里,熏香袅袅。太后摒退了左右,只留了一个心腹老嬷嬷伺候。
花溪卸下了那顶该死的九凤冠(太后特准的!),感觉脖子重获新生,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规规矩矩坐在下首绣墩上。
“丫头,别拘着了,这儿没外人。”太后靠在软枕上,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神是真切的慈爱,“哀家瞧着你,就想起你娘年轻时的样子。不过你娘啊,可没你这么…嗯,活泼。”
花溪放松了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皇祖母,我爹总说我随他,是个皮猴,没个姑娘模样。我娘要是还在,肯定得天天揪着我学规矩。”提到娘亲,她眼底掠过一丝黯然。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拉过花溪的手拍了拍:“你娘…是个顶好的人。当年她随你爹驻守北疆,吃了不少苦。生下你后,身子骨就一首不大好…唉,都是命。”
她话锋一转,看着花溪的眼睛,“丫头,跟皇祖母说实话,清离待你…究竟如何?他那性子,冷得像块冰,没委屈你吧?”
花溪心里咯噔一下。这问题…送命题啊!说不好?那是打王爷的脸,搞不好连累她爹。说好?违心不说,万一太后当真了,以后她跟慕容清离“恩爱夫妻”的戏码还怎么演?契约还要不要了?
她脑子飞快转着,脸上却立刻堆起一个带着点羞涩又有点“小委屈”的表情,声音也软了几分:“皇祖母…王爷他…他其实…挺好的。”
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就是…就是有时候吧,管得特别宽。早上起晚了要说,喝茶放多了茶叶要说,连…连我多吃块点心他都要管。说我牙疼。”她嘟起嘴,小女儿情态十足,“皇祖母您说,他是不是管得太多了?比我爹还啰嗦!”
太后被她这“告状”的小模样逗笑了:“哎哟,这倒是稀奇。清离那孩子,打小就寡言少语的,哀家还担心他成了亲也不会疼人。如今看来,他这是把你放在心上了,才会管着你呢!怕你牙疼,那是关心你。傻丫头!”太后一脸“过来人”的了然。
花溪:“……”
关心?皇祖母您是不是对“关心”有什么误解?那分明是赤裸裸的报复和掌控欲!
“还有啊,”花溪决定再添把火,把“悍妇”人设立得更稳些,“他…他还特别霸道,府里他说了算。连我爬…呃,散步去哪儿他都要过问。”她差点说漏嘴爬墙钻洞的事。
太后笑得更开怀了:“霸道点好!男人嘛,就该有点担当。他管着你,是怕你在这京中人生地不熟的闯祸。你呀,就安心让他管着,错不了!”
她拍拍花溪的手,“哀家瞧着你们小两口这样,就放心了。清离这孩子,心里苦,性子是冷了点,可心是热的。你多担待些,多陪他说说话,暖暖他的心。”
花溪听得目瞪口呆。她这明明是控诉,怎么到太后耳朵里全成了“恩爱证据”?看来慕容清离在太后心里的“冰山人设”真是根深蒂固,稍微管管媳妇儿就成“铁树开花”了?
“对了,”太后像是想起什么,示意老嬷嬷捧过来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支通体莹润的白玉簪,簪头雕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
“这是哀家当年陪嫁之物,跟你娘那支是一对。如今…这支就给你了。”
花溪看着那支价值不菲的玉簪,连连摆手:“皇祖母,这太贵重了,孙媳不敢当。”
“拿着!”太后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眼神带着深意,“哀家盼着你们小两口,也和这并蒂莲一样,同心同德,白首不离。这簪子,就当是哀家给孙媳妇的念想。”
白首不离?花溪拿着那温润的玉簪,却觉得有点烫手。她和慕容清离,可是有三年和离之约的!这簪子…收着心虚啊!
“谢…谢皇祖母。”花溪硬着头皮收下,心里琢磨着回头就找个匣子锁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又陪着太后说了会儿家常(主要是听太后回忆她娘亲的往事),花溪才被放出来。走出广宁宫,她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比打了一场仗还累。她捏了捏袖袋里的玉簪,又想起太后那殷切的期盼,心里有点沉甸甸的烦闷。
“端王妃,王爷吩咐,请您在此稍候,王爷与陛下议完事便来接您。”一个小太监在宫道旁恭敬地说道。
花溪点点头,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玉兰树下。午后的阳光透过花枝洒下,暖洋洋的。
她揉了揉笑僵的脸颊,开始神游天外:不知道小桃在王府怎么样了?王掌柜的咸鱼赔礼送了没?还有她的银票…慕容清离什么时候兑现?
正胡思乱想间,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顺着风飘了过来,似乎是从旁边一条更僻静的宫道拐角处传来的。
“……此事非同小可,那东西必须尽快送出去。宫里眼线太多,迟则生变!”一个略显焦急的男声。
“大人放心,东西己备好,今夜子时,老地方,自有人接应…”另一个声音更低沉谨慎。
花溪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好奇心像猫爪子一样挠着她的心。
什么东西?子时?接应?听着就不像好事!难道是…刺客?细作?她脑海里瞬间闪过慕容清离查的那些“密案”,还有他说的“吃人的老虎”。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拐角阴影里,站着两个人。背对着她的那个,穿着普通侍卫服,身形高大。而面对着侍卫的…花溪瞳孔猛地一缩!
那人穿着深紫色内侍总管服制,面白无须,眉眼间带着几分阴鸷,赫然是皇后柳氏身边的心腹大太监——高公公!
花溪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高公公!皇后的人,他们在密谋什么?
她下意识地想缩回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慕容清离的警告言犹在耳:闲话莫说,闲事少管,低头龟缩。
可就在她缩头的瞬间,那高公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阴冷的目光如毒蛇般猛地朝她这边扫来。
花溪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树后,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宫墙,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完了完了,被发现了,这老阉狗眼神也太毒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跑!立刻!马上!
她提起裙摆,转身就想溜。可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一只铁钳般冰冷的手死死抓住!
“你在这干嘛?”高公公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浓重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