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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归燕阁。
花溪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贵妃榻里，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沉甸甸的荷包。银票的油墨香丝丝缕缕钻进鼻子，总算稍稍抚平了她痛失玉簪（以及鸡脆骨）的悲愤。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小桃端着铜盆进来，一看花溪这披头散发、裹着男人外袍、还抱着个鼓囊囊荷包的造型，吓得盆差点脱手。
“您…您这是怎么了？王爷他…他欺负您了？”小丫头眼圈瞬间就红了。
花溪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提了…宫里头，比边关打仗还吓人。差点把小命交代在那…”
她坐起身，把荷包往小桃怀里一塞，“喏，收好！压惊费！你家小姐我差点为国捐躯换来的。”
小桃掂着那分量，眼睛瞪得溜圆：“压…压惊费？这么多？”
她立刻把盆放下，紧张兮兮地凑过来，“小姐，宫里到底出啥事了？您真没事吧？这衣服…王爷的？”
花溪扯下身上那件带着冷冽松香味的玄色外袍，嫌弃地丢到一边：“别提他。小气鬼，抢我簪子。比王掌柜的咸鱼还抠门。”
她想起高公公那阴鸷的眼神，心有余悸，赶紧叮嘱，“对了，小桃，宫里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尤其是我爹，听见没？”
小桃被她严肃的表情唬住，连连点头：“知道了小姐，我嘴严着呢。”她看着花溪疲惫苍白的脸，心疼道，“奴婢给您打水沐浴？再让厨房炖点安神汤？”
“安神汤就不用了，”花溪揉着额角，“给我弄点实在的，椒盐鸡脆骨。要大份！双倍椒盐！”她急需美食安抚受伤的心灵和受惊的胃。
“好嘞！”小桃应声，抱着荷包宝贝似的藏好，又麻利地出去吩咐了。
热水氤氲，洗去一身疲惫和冷汗。花溪泡在浴桶里，舒服地喟叹一声。高公公那毒蛇般的眼神和冰冷的触感似乎也被热水冲淡了些。她放松下来，思绪开始飘。
“东西…子时…接应…”那几个词又在脑子里打转。
慕容清离查的到底是什么案子？与皇后身边的大总管有关？还有太后给的玉簪…慕容清离拿走它，真的只是怕她弄丢？他那眼神…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甩甩头，把水珠甩得到处都是：“管他呢，等价交换，拿钱办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睡觉睡觉！”
话是这么说，可躺回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半宿饼，愣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御花园争食的锦鲤，一会儿是高公公阴冷的脸，一会儿又是慕容清离把玉簪揣进袖子的画面…
“烦死了！”花溪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摸黑下床。
睡不着就找点事做，她记得嫁妆箱底压着几本她娘留下的旧医书和杂记。翻出来看看，说不定能催眠。
她蹑手蹑脚点亮烛台，在箱笼里一通翻找。果然，几本泛黄的书册压在箱底。她随手抽出一本，拍掉灰尘，封皮上写着《南疆草木志》。是她娘的字迹，清秀隽永。
花溪盘腿坐在地毯上，就着烛光随意翻看。里面图文并茂地记载着南疆特有的花草树木，有些她小时候在边关也见过。
翻着翻着，几张夹在书页里的、早己干枯发脆的草叶标本掉了出来。
她捡起来，凑近烛光细看。叶片细长，边缘有细密的锯齿，叶脉清晰。旁边还有她娘娟秀的小字注解：“断肠草伴生，味辛，微涩，性寒，多生于背阴石缝，与‘赤焰藤’根茎形态极似，然赤焰藤叶缘光滑，根茎微红，性温补，切莫混淆。”
断肠草伴生？花溪打了个寒噤，这名字听着就邪气。她娘记这个干嘛？她娘身子弱，难道…是寻药？
她继续翻书，心里沉甸甸的。忽然，指尖触到书页中间似乎有点异样。她仔细摸了摸，发现有两页纸的边缘被非常小心地粘合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花溪的好奇心瞬间被吊了起来。她找来小剪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沿着粘合处一点一点挑开。
里面夹着的不是纸，而是一小片保存得还算完好的、深褐色的干枯根茎。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扭曲，断面粗糙，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陈旧药味，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腥甜？
花溪捏着那小块东西，凑到鼻子底下使劲闻了闻。这味道…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不是药铺那种常见的苦香，也不是花草的清香…到底在哪闻过呢？
她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烛火在她脸上跳跃。突然，一个画面闪过脑海——广宁宫！太后暖阁里，那股沉沉的檀香底下，似乎就隐隐约约缠绕着这么一丝极淡的、被香料极力掩盖的、带着腥甜气的陈旧药味。
花溪的心猛地一跳。她娘的书里，夹着太后宫里有类似味道的根茎？这…是巧合吗？她娘和太后是手帕交，留点药材做纪念也说得通…可为什么要藏得这么隐秘？
她捏着那块小东西，只觉得指尖发凉。这深宫里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第二天，花溪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饭厅。慕容清离己经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喝着那淡得跟白水似的君山银针。
他换了身墨蓝常服，衬得脸色愈发冷白，眼神清明，显然睡得不错。
花溪一看见他，就想起被“保管”的玉簪，没好气地拉开椅子坐下，故意把碗碟弄得叮当响。
慕容清离眼皮都没抬一下：“王妃昨夜做贼去了？”
“你才做贼！你全家都是贼。”花溪抓起一个水晶虾饺塞嘴里，含糊不清地反击，“我那是忧国忧民，思考人生大事！”
她眼珠一转，装作不经意地问，“王爷，问你个事。宫里…尤其是皇祖母那儿，用的什么安神香啊？味道怪特别的。”
慕容清离执勺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王妃对宫里的香料感兴趣？”
花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低头喝粥掩饰：“就…就随便问问。觉得挺好闻的，想弄点回来熏熏屋子，省得我爹总说我屋里一股子汗味和…鸡脆骨味。”她强行把话题扯开。
慕容清离没再追问，只是淡淡道：“广宁宫用的，是内务府特供的‘沉水安神香’，方子不外传。王妃若喜欢清淡些的，库房里有上好的苏合香。”
“哦…”花溪应了一声，心里却更疑惑了。沉水香她知道，是名贵，但味道醇厚沉静，绝没有那种腥甜气。慕容清离在敷衍她？还是…他也不知道？
她闷头扒饭，决定靠自己。等价交换，各查各的，她娘留下的东西，她得弄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