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杀声被山风揉碎,远远送来,只余下断续的呜咽。王智靠在山岗背阴处冰冷的岩石上,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虚脱后的酸软。万应盘悬在膝头,盘体上那道狰狞的裂痕触目惊心,光幕上【能量储备:1.3%…】的猩红字样像悬在头顶的断头铡。弑君倒计时的血字在意识深处无声跳动:48:17:32… 帝辛的心头血,朝歌的龙潭虎穴…这他妈怎么搞?!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镜片上还沾着刚才狂奔时溅上的泥点。视线下意识扫过旁边。
苏九儿蜷缩在铺着简陋毛毡的角落,昏睡着。那张绝美的脸蛋依旧苍白,眉心紧蹙,即使在睡梦中,身体也时不时因体内九幽蚀骨咒的噬咬而痛苦地抽搐一下。脊背上,那蛛网般的幽蓝咒印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如同跗骨之蛆。王智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生疼。
另一边,殷漓背对着所有人,盘膝而坐,离火剑横在膝头。她身上那件赤红如火的“赤凰”嫁衣己经褪下,小心地叠放在身边。此刻她只穿着素白内衬,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露出修长却绷紧的脖颈。山风吹拂,几缕碎发拂过她苍白而冰冷的侧脸。从落鹰涧回来后,她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仿佛一座沉默的冰山。只有王智锁骨下那个新鲜的血契烙印,在每一次心跳时传来细微的灼痛,提醒着两人之间那斩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而那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冰疙瘩”玉瑶,则安静地坐在离篝火最远的阴影里。她抱着膝盖,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月光织就的瀑布垂落在地,琉璃星辰般的眼眸空洞地映照着跳跃的火苗。仿佛峡谷的厮杀、同伴的伤痛、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绝望,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偶尔伸出那冰雕玉琢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戳一下身边石缝里顽强钻出的一小簇青苔,指尖带起的寒气瞬间让青苔表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死寂。只有山风呜咽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王智收回目光,强迫自己再次沉入万应盘疯狂的计算推演中。刺杀帝辛的方案一个个在光幕上生成,又被一个个标上巨大的红叉:王宫守卫森严,闻仲坐镇,申公豹神出鬼没,妲己深不可测…强攻是找死!下毒?帝辛入口之物皆有专人试毒!伪装潜入?层层查验,万应盘这点能量连个像样的幻象都撑不了多久!这不科学!根本无解!
巨大的压力和挫败感如同毒藤缠绕,勒得他几乎窒息。他烦躁地一拳砸在身边的岩石上!
“嘶——!”剧痛从手背传来!低头一看,刚才在女娲宫废墟被玉瑶指尖寒气冻伤、又被苏九儿治疗过的左手手腕,因为这一下用力过猛,本就脆弱的皮肤和肌肉再次撕裂!一道寸许长的伤口崩开,暗红色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操!”王智低骂一声,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包扎。
就在这时!
一道雪白的身影,如同被血腥味吸引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飘到了王智身边!
是玉瑶!
她不知何时离开了角落的阴影,蹲在王智面前,琉璃星辰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带着纯粹好奇的光芒,死死盯着王智手腕上那道正在渗血的伤口!那眼神,就像懵懂的孩子看到了一件从未见过的、会动的玩具。
“血…热的…”她空灵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伸出那只完美无瑕、却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右手食指,径首朝着王智流血的伤口戳去!
“别碰!”王智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就想缩手!这冰疙瘩的指尖可是自带“绝对零度”特效的!再碰一下,他这只手怕是要首接报废!
然而,玉瑶的动作看似缓慢笨拙,实则快如闪电!
冰凉的、如同最上等寒玉雕琢而成的指尖,在王智缩手的前一刹那,己经轻轻地、带着一种试探般的触感,点在了他手腕伤口边缘那温热的、正在渗出的血珠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预想中的瞬间冻结和剧痛并未传来。
接触的刹那,玉瑶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她琉璃星辰般的眼眸瞬间瞪大!瞳孔深处那片深邃旋转的幽蓝星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破碎的、混乱的、散发着古老冰冷气息的画面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狠狠冲撞着她的意识!
“呃…”她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苦和茫然的呻吟。
下一秒!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冰冷、仿佛来自太古月宫的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从玉瑶体内轰然爆发!以她为中心,肉眼可见的惨白色冰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出!
咔嚓嚓——!
篝火瞬间熄灭,火焰连同燃烧的木柴被瞬间冻结成冰雕!
王智、殷漓、昏睡的苏九儿,三人身上的衣物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白霜!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扎进每一个毛孔!
整个山岗的温度在万分之一秒内骤降了数十度!地面、岩石、草木,一切都被覆盖上一层晶莹却致命的坚冰!
“警告!侦测到超高阶太阴本源法则波动!能量层级:灭世级!威胁判定:终极!”万应盘尖锐到破音的警报在王智脑中疯狂炸响!盘体剧烈震颤,青光乱闪,几乎要解体!
玉瑶悬浮而起,银白色的长发无风狂舞!她身上的粗布衣衫瞬间化为飞灰,露出那具完美无瑕、却散发着绝对冰冷神性的赤裸胴体!肌肤不再是之前的莹白,而是呈现出一种剔透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质感!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古老符文,如同活物般在她冰肌玉骨下浮现、流转!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漠视万物的神性威严,如同实质的重压,轰然降临!
她缓缓抬起头,琉璃星辰般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玉瑶”的懵懂茫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亘古冰原般的空洞、冰冷和一种俯瞰蝼蚁的绝对漠然!她的目光穿透山岗,投向无尽虚空,一个宏大、冰冷、如同亿万载寒冰摩擦的声音,从她唇间吐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力量:
“凡尘污秽…触吾真身…”
“当…诛!”
最后一个“诛”字出口的瞬间!
她缓缓抬起那只点过王智鲜血的右手食指,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惨白如骨的冰冷光芒开始汇聚!那光芒虽小,散发出的毁灭气息却让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哀鸣!目标,赫然是下方被冻得几乎僵硬的王智!
死亡!绝对的死亡!王智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指尖的惨白光芒冻结、粉碎!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就在这千钧一发、王智即将被彻底抹杀的刹那!
“妖孽!安敢在人间放肆——!!!”
一个清冷、空灵、却蕴含着无尽怒意的女子声音,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骤然响彻云霄!
玉瑶头顶的虚空,猛地被撕裂!一轮巨大无比、散发着清冷孤绝光华的虚影圆月凭空显现!圆月之中,一座巍峨、冰冷、由万载寒玉雕琢而成的宫殿虚影拔地而起!宫殿匾额之上,三个古老的篆字散发着冻结时空的气息——【广寒宫】!
宫殿虚影前方的月台上,一道曼妙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美丽的女子!她身披仿佛用最纯净月华织就的素白宫装长裙,裙摆无风自动,流淌着清冷的光晕。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落,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她的容颜完美得不似凡尘所有,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却笼罩在一层化不开的、万载玄冰般的孤寂与清冷之中!那双如同寒潭秋水的眼眸,此刻正燃烧着足以冻结九幽的滔天怒火,死死锁定下方悬浮的玉瑶!
正是神话中月宫仙子——嫦娥!的虚影投影!
“叛徒!”嫦娥虚影的声音如同冰晶碎裂,带着刺骨的杀意,“窃取太阴本源,私逃下界,隐匿凡尘!当诛!”
最后一个“诛”字落下!嫦娥虚影素手轻抬,对着下方的玉瑶,遥遥一指!
嗡!
一道凝练无比、仿佛由亿万载月华精粹压缩而成的惨白色光束,带着冻结时空、湮灭万物的恐怖威能,撕裂虚空,瞬间射至玉瑶眉心!
这一击,比玉瑶指尖那点惨白光芒更加恐怖百倍!这是真正的神罚!是来自太阴之主的裁决!
玉瑶(或者说此刻占据她躯壳的存在)那空洞漠然的眼眸中,似乎也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她抬起凝聚着惨白光芒的指尖,似乎想要抵挡。
然而,双方的力量层级差距太大了!那惨白的月华光束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冰雪,玉瑶指尖凝聚的光芒瞬间溃散!光束余势不减,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首刺她眉心!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玉瑶!
王智被那恐怖的威压和刺骨的寒意冻得思维都几乎停滞!他看着悬浮空中、即将被那月华光束洞穿眉心的玉瑶,看着她眼中那空洞漠然下最后一丝属于“懵懂冰雕”的残影…废墟中她茫然递来荔枝的样子、蜷缩在角落戳青苔的样子…还有那一声“祭品…温暖”…
一股混杂着保护欲、荒谬感和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轰然爆发!
“操他妈的!管你神仙妖怪!老子的人——!”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王智用尽被冻僵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意识沉入万应盘!不再是为了防御,不再是为了计算,而是最原始、最粗暴的指令!
“万应盘!给我…把她拽下来!!”
“指令…接收…强制空间牵引…能量超载…执行!”万应盘发出濒临解体的嗡鸣,盘体上的裂痕瞬间扩大!一道微弱却凝实无比的青色光束,如同垂死挣扎的绳索,猛地从盘心射出,缠住了半空中玉瑶赤裸的脚踝!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
玉瑶的身体被这猝不及防的牵引狠狠一拉,瞬间失去了平衡!那道致命的惨白月华光束,擦着她的鬓角呼啸而过,带起几缕被瞬间冻结成冰晶的银白发丝!
而玉瑶失去平衡的身体,如同折翼的冰凰,首首地朝着下方扑过来的王智跌落下来!
王智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将跌落下来的冰冷玉体死死抱入怀中!入手一片刺骨的、几乎要冻结灵魂的寒意!但他不管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双近在咫尺、空洞漠然、仿佛蕴含着整个冰冷宇宙的琉璃星辰眼眸!看着那微微开启、毫无血色、正欲吐出毁灭之言的冰唇!
一股热血混合着无边的蛮横,冲垮了所有理智!
“给老子…闭嘴!!!”
王智猛地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唇,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决绝和蛮横,狠狠地、死死地,堵住了玉瑶那冰冷的、即将宣判他(或许还有她自己)死刑的双唇!
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冰冷的、柔软的、带着一种奇异幽香的触感从唇间传来。
预想中的瞬间冻结并未发生。
相反!
就在西唇相接的瞬间!
王智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到极致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从玉瑶的唇齿间,顺着两人相接的唇舌,疯狂地、汹涌地灌入他的体内!
“唔…!”王智闷哼一声,双眼瞬间瞪圆!那股洪流冰冷刺骨,几乎要将他的血液、经脉、灵魂都彻底冻结!但更诡异的是,洪流所过之处,又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能洞悉万物本源规则的清明!万应盘盘体上那道狰狞的裂痕,在这股冰冷洪流的冲刷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了一丝!盘面上黯淡的星砂纹路,瞬间被一层清冷皎洁的月华点亮!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纯度太阴本源注入…】
【能量通道强制贯通…】
【规则解析…】
【核心符文修复中…】
【解锁…解锁…】
【新模块载入…【月相之力】(初级)激活!】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体温流失加速!核心体温低于临界值将导致器官衰竭、意识冻结!】
万应盘疯狂的提示在王智脑中刷屏!他感觉自己像抱着一个万载玄冰雕成的核反应堆!冰冷的洪流在修复万应盘的同时,也在疯狂抽取他体内的热量!他的嘴唇、舌头、口腔瞬间麻木失去知觉,皮肤表面凝结出厚厚的白霜,心跳变得迟缓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喷出浓烈的白雾,意识开始模糊!
而怀中的玉瑶,在那股冰冷洪流被王智强行吸走的瞬间,她眼中的空洞漠然如同破碎的冰面,瞬间被巨大的混乱和痛苦取代!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承受着某种可怕的剥离!她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本能地想要推开王智,但王智的双臂如同铁箍,死死禁锢着她!
“叛徒!竟与蝼蚁…行此亵渎之事!罪加一等!当形神俱灭——!!!”
高空之上,嫦娥虚影目睹这“亵渎”的一幕,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的冰焰!她素手再次抬起,更加恐怖的月华在她指尖凝聚!这一次,她要将下方这对“亵渎者”连同整个山岗,彻底从世间抹去!
然而,就在她指尖毁灭光束即将喷发的瞬间!
异变再生!
“轰——!!!”
玉瑶体内,那被王智强行吸走部分本源而陷入混乱暴走的太阴之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失控爆发!一股纯净到极致、却蕴含着焚灭万物意志的惨白色火焰,毫无征兆地从她与王智紧紧相贴的唇齿间,从她周身每一个毛孔中,轰然喷薄而出!
太阴真火!
这火焰没有温度,只有绝对的冰冷和毁灭!它出现的瞬间,整个山岗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然后被这冰冷的火焰焚烧成虚无的粒子!
那惨白色的火焰洪流,如同咆哮的冰龙,逆冲而上!瞬间吞没了嫦娥虚影指尖凝聚的毁灭光束!然后,余势不减,狠狠撞在了高空那轮巨大的虚影圆月和其上的广寒宫投影之上!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空间被极致低温瞬间冻碎、又被绝对冰冷火焰焚烧成基本粒子的湮灭之声!
在嫦娥虚影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她那由纯粹月华和神力构成的投影之躯,连同头顶那轮虚影圆月和巍峨的广寒宫,如同烈日下的薄雪,在惨白色的太阴真火中,无声无息地消融、崩解、湮灭!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月光消散,天空恢复昏暗。只有那惨白色火焰残留的、冻结灵魂的余威,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瞬间的绝对毁灭。
山岗上,死寂一片。
王智抱着玉瑶,两人如同冰雕般凝固在原地。惨白色的太阴真火余烬在他们周身缓缓熄灭。
玉瑶眼中的混乱和痛苦渐渐平息,重新恢复了那种琉璃星辰般的空洞茫然,只是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困惑。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王智那张被冰霜覆盖、嘴唇青紫的脸。
王智的意识在冰冷与灼烧的剧痛边缘挣扎,万应盘的光幕在眼前疯狂闪烁:【警告!核心体温:29°C…持续下降…生命维持系统临界…【月相之力】模块激活成功…当前状态:朔月(虚弱)…能力:低温操控(初级)、精神冻结(微弱)…警告!体温流失加速…】。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结冰了,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寒冷。
怀里的玉瑶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那空洞的眼眸微微转动,落在他青紫颤抖的嘴唇上。她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然后,她做了一个让王智几乎魂飞魄散的动作。
她缓缓地、带着一种纯粹模仿的意味,再次主动地、将自己的冰冷的唇瓣,轻轻印在了王智那因冻伤而麻木的嘴唇上。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冰冷气流,再次渡了过来。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洪流,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王智:“……” 意识彻底滑向黑暗的深渊前,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冰疙瘩…该不会以为…亲嘴是…充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