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压威慑与攻心招降双管齐下,效果立竿见影。
费县本就是泰山东南边鄙小城,仅有的数百县兵己被郡里抽走大半。
剩下的老弱病残和临时拼凑的壮丁面对城外黑压压、杀气腾腾的精锐。
听着那震天的战鼓和不断重复的严厉警告,哪里还有半分抵抗的意志?
围困不到两日,城内豪族乡绅便联合起来,趁夜绑了带头组织抵抗的几个小吏和县令,开城献降。
林羽信守承诺,大军入城后只短暂停留接管城防库房,补充少量粮草。
释放那些被胁迫的壮丁归家,并处决了县令和几个带头顽抗的小吏以儆效尤。
费县城内的恐慌很快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茫然取代。
大军仅休整一日,便再次踏上征程,向东南的琅琊郡进军。
沿着武水而下,两岸山势逐渐平缓开阔,平原大地开始展现出它的风貌。
然而,当林羽的大军走出最后一段山谷隘口,展现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心头猛地一沉。
出山谷左侧本来是临沂县,但现在这里哪还像一座县城?
城墙多处坍塌,焦黑一片,如同被巨兽啃噬过。
城楼倾颓,城门不翼而飞,断裂的梁木和破碎的瓦砾散落一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驱之不散。一片破败,满目疮痍。
林羽皱眉,示意大军谨慎入城,城内更是触目惊心。
断壁残垣之下,隐约可见烧焦的尸体。
几条主要的街道,两旁店铺房屋几乎全被焚毁,只剩下乌黑的框架。
水井旁散落着被砸碎的瓦罐,地面覆盖着一层混合着泥灰和暗红血迹的污物。
十几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幸存者。
他们正用尽力气扑灭一处微弱的火苗,或是徒劳地从一堆瓦砾下试图拖出什么。
他们动作麻木,眼神空洞而绝望。
当大军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声在寂静破败的街道上响起时,那群人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抬头看向入口。
当潘凤那高大威猛的身形出现在倒塌的城门口时,幸存者中一个正在挖石头的人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嗯?!是那群畜牲又回来了!快跑啊!!!”
他这一嗓子,如同点燃了火药桶,剩下的人瞬间炸开了锅,连滚带爬地就要往更深处逃去。
“站住!” 潘凤嗓门奇大,几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那个喊话者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提溜起来。
“啊!别杀我!别杀我!饶命啊!” 那是个瘦小的汉子,吓得浑身筛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双手胡乱挥舞着。
林羽策马过来,翻身下马,沉声道:“放开他。我们是从鲁郡过来的,不是土匪。”
“你们是官兵?” 那被潘凤拎着的汉子停止了哭喊,小心翼翼地睁开被灰尘迷住的眼。
打量着林羽一身精良的甲胄和他身后肃杀的军容,绝望的眼神里突然迸发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亮:“真…真是朝廷的官军?大人!大人救命啊!”
他猛地挣扎起来,想往林羽这边扑,却被陈奎冷冷地伸臂拦住。
“别急。” 林羽的声音带着一种的镇定力量,“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土匪!是从北边来的土匪!好多好多人!他们冲进来…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啊!把值钱的粮食银钱都抢光了!”
“年轻点的女人全被抓走了…男人、老人、孩子…好多人都…都…” 汉子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带着剩下的人守城…死…战死了…呜呜呜…大人!求求您给我们做主啊!报仇啊!”
北边的土匪?林羽闻言眉头一皱。
“北边来的土匪?” 张良策马靠近林羽,低声道,“主公,临沂在琅琊郡西侧,北边过几个县才是青州北海国东南部。”
“可是如此凶残,不像小股流寇所为。莫非是青州兵匪南下劫掠?”
林羽脸色阴沉得可怕:“北边来的…郑显那个蠢货!废物至极!”
“连拖住那些乱兵都做不到吗?让他们流窜到徐州境内烧杀抢掠?!”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对那汉子道:“别哭了!起来!把城里还活着的人,都喊到这里来。”
“陈奎,带人取水粮,支起大锅熬粥。告诉所有人,今日起,这临沂,我林羽接管了。”
林羽的命令如同注入死水的活力。
很快,几个士兵在相对完好的县衙广场上支起了几口大锅,倒入口粮,燃起熊熊火焰。
米的香气飘散开来,如同救命的绳索,将那些躲藏在残垣断壁深处、如同惊弓之鸟的幸存者们,一个个地吸引了出来。
看着越来越多骨瘦嶙峋、面黄肌瘦,眼中既有恐惧又有极度渴望的幸存者聚集过来,林羽心头沉甸甸的。
他让潘凤维持秩序,吩咐陈奎组织士兵帮助扑灭残火、清理道路、挖掘被埋者。
虽然找到的大多是冰冷的尸体,但偶尔也能发现几个尚有气息的幸运儿,引来一片混杂着悲痛的低泣。
而去平叛的郑显,早就率军进入青州境内。
青州临淄,曾经威严的刺史府,如今成了征东大将军郑显的行辕府邸。
郑显得意洋洋地坐在曾经属于青州刺史卢琮的主位上,脚下踩着昂贵的熊皮地毯,手里把玩着一柄镶嵌宝石的佩刀。
据说是某个富商献给叛军头目,又被郑显缴获的战利品。
他旁边,站着一名满脸络腮胡、眼神谄媚的军官,正是他火线提拔起来的亲信、虎贲军现任统领赵猛。
“大将军神威盖世!那些泥腿子叛军,听闻您天兵降临,还没打就吓破了胆!”
“临淄这等坚城,还不是被您轻描淡写就攻下了?” 赵猛的马屁拍得山响,唾沫横飞。
“那李同嗣在鲁郡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打个小县城都吃力,还敢跟您比?简首萤火之于皓月!”
郑显听着这露骨的奉承,非但不觉得腻,反而志得意满地哈哈大笑:“哈哈!说得好!李同嗣算个什么东西?李家早己是破落户。”
“至于那鲁郡的林羽?跳梁小丑罢了。待本将军荡平青州,腾出手来,捏死他就像捏死只臭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