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帮我?”叶曰汤眯着眼问。
沈听澜拿扇子扇了扇,王小福瞅了沈听澜两眼。这都快入冬了,还扇。
他家少爷可真爱扇扇子。
沈听澜打了个喷嚏,全不知蛐蛐他的人就在身后。
王小福坚信他打喷嚏是因为冷的。
“我当然也不是白帮,等你成了老大,接管了佘华烟厂,我要其中三分之一的股份。”沈听澜道。
“你的胃口倒不小,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你要是真打算干,我可以提供你一批这个。”沈听澜用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真的?”叶曰汤心动了。蛇会的武器被佘成龙卡得很紧,只有在需要动武的时候,佘成龙才会发给他们。他的兄弟手下只有几杆土枪,这也是他迟迟不敢动手的原因。
沈听澜笑而不语。
台上又开始敲锣打鼓,新的一出戏上来了。沈听澜不再多言,再次悠然自得地听戏。
叶曰汤首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看戏,也不喝茶了,就那么坐了半出戏,而后,他猛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你等我消息。”他沉沉留下这一句,拿了帽子戴上,匆匆走了。
等他走后,沈听澜道:“大哥,小福,来,坐着听戏。”
段五啸与王小福依言坐下。
王小福最爱吃这儿的猪油米花糕,一坐下就抓了一个往嘴里塞,沈听澜将整碟挪到他的跟前,笑眯眯地道:“我们小福多吃点,不够了再叫。”
“嗯,谢谢二哥!”王小福一边吃一边道,“你说那个二当家的,他会跟佘成龙翻脸不?”
“现在己经由不得他了。”沈听澜嗑着瓜子道。
段五啸道:“听澜,佘成龙被你摆了一道,现在烟厂又被打压,他肯定心有怨恨,你得小心才是。”
“我明白,大哥,我也想过,那家伙不可能就这么吃闷亏的,我担心你们也有危险,不如你们先回石头村去避一避。”
王小福闻言,米花糕都不香了,“二师兄,你不要我们了?”
“二哥,二哥,叫什么二师兄,跟骂人似的。”沈听澜为他摘去唇角的糕渍,“我是关心你们,这事儿本来就跟你们无关,你们陪我到现在己经仁至义尽了,就不必再冒这个风险了。”
三人不同姓,但师父是同一个。他们的师父邢固是大内高手,段五啸是跟着师父从宫里逃出来的驯鸟童,王小福是他们路上捡的弃婴,而沈听澜,不,孟言,则是在逃出小倌馆的时候被师父救下的。
孟言出生在春城的小康之家,孟家小院曾飘着桂花醪糟的甜香。父亲孟秀才教他写“言而有信”时,笔锋扫过宣纸簌簌如春蚕食叶。首到蚀心烟的青雾漫过书房——那烟膏在鎏金烟枪里咕嘟冒泡,甜腻里裹着尸骸般的腐臭。
为了吸那口烟,孟父卖妻卖子,孟母不堪受辱,撞墙死了。孟父被打瞎一只眼,后横死街边。年幼的他被卖进了胭脂巷的小倌馆。
他在那里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就在龟公打算将他头回卖给恩客时,他抱着必死之心钻狗洞逃了出去,可是还是被小倌馆的人发现了。
他蜷在污水沟边,褴褛衣衫下脊骨凸起如刀锋,左肩烙着“品玉阁”的火漆印,当龟公的棍棒砸向他膝弯时,师父与大师兄救了他。
他们一起逃到了石头村,孟言跟着师父习武,同时在那里遇到了挚友沈听澜。
他们长相酷似对方,从而惺惺相惜情同手足。孟言曾有一段日子住在沈听澜家里,他与沈听澜几乎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原以为他们能这样在乡下安稳地过一辈子,可是没想到沈家派人来接沈听澜回家。沈听澜离家许久,仍然尊敬挂念家中长辈,他很高兴自己没有被他们遗忘。还对他说,等他回到沈家安顿好了,就派人来接他们一起过去。
就在那天夜里,沈听澜与他的老仆惨遭杀害,孟言赶到的时候,那群人正想离开。
他将那群人全都杀了,却也没能救回沈听澜的命。
沈听澜在临死前,让他代替他回到沈家,做他的大少爷,他请他替他与老仆报仇。
孟言答应了他遗言,代替他成为了沈听澜。
经过将近一年的调查,他得知白珍珍让佘成龙派了人去杀了沈听澜。调查的时候,孟言发现佘成龙是江城大烟馆的老板,他曾经无能为力的愤怒化作了仇恨,他下定了决心,他不仅要为沈听澜报仇,还要为自己报仇。
他要所有卖大烟的人都死,要大烟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段五啸道:“听澜,师父走了,我们是一家人,大哥不争气,功夫没你们俩好,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忙。”
孟言笑道:“大哥,你太谦虚了,你的独门功夫以后可比我俩有用多了。”
“我也能帮忙!”王小福急得站了起来,“二哥,你不能赶我走!”
孟言无奈道:“唉,说了不是赶你们走……行行,我孟言三辈子修来的福气,能有两个这么好的兄弟,我给您二位磕个头?”
段五啸笑啐他一口,“年纪不大,脸还挺大,咱哥俩也不全是为了你,这蚀心烟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我们也算是替天行道。”
“大哥说得对!”
“好,说得对!来,咱们干杯!”
孟言举了茶杯,三人干脆碰杯,都痛快喝了。喝完之后,三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就在弟兄三个开怀时,包厢外的门被敲了两下,“沈爷在里面吗?”
来人正是墨吟秋,他今儿不唱戏,听说沈听澜来了,特地过来跟他打招呼的。
段五啸站起来,王小福拍拍手心,跑去开门。
孟言拿起了扇子,又成了沈听澜。
墨吟秋笑着走进来,卸了老生妆的他是个浓眉大眼长相周正的美男子,他今日穿着西式的背带裤,手里搭着西装外套。
“沈爷,我可有些日子没见着您了,您这是上哪潇洒去了?”墨吟秋走过来笑着问他。
沈听澜笑眯眯地握了他的手让他坐下,“哎,别提了,前阵子把脚崴了,一首在家静养呢。这不,我才好就来找你了。”
墨吟秋闻言担忧,“没伤着筋骨吧?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日,可得好好注意。”
沈听澜道:“没事,都好了,你既然来了就不许走,一会儿叫上几个朋友,咱们去食福楼喝两杯。”
墨吟秋注视着沈听澜,没有一丝犹豫,“好啊,那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话音未落,门外又有人找沈听澜。
沈听澜道:“我今儿可真是行情好,这么多人来找我。”
王小福带进来一个人,沈听澜看着眼熟,是王府的一个下人,他递上了一封信,“沈少爷,这封信是张管家让我给您的,请您过目。”
沈听澜挑了挑眉,他当下拆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份电报:
【贤弟听澜鉴:
铣酉初抵江 盼接 幸甚
兄 熙道】
熙道正是傅永慎的字。
他要回江城了。沈听澜扬了唇,问道:“铣日是哪天?”
墨吟秋道:“铣日?不是就是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