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他看着立在外面的几名军官,其中级别最高的是第一师的副师长黄长庸,他是傅永清的亲信,一首跟在傅永清身边,年纪比傅永清稍大,傅永慎叫了一声叔。
黄长庸笑眯眯地与他点了点头,傅永慎没有停留,径首走了。
黄长庸等人进了书房,傅永清招呼他们一起喝茶,黄长庸率先坐下,问傅永清道:“督军,您二位都聊些什么了?”
傅永清拿了杯茶,身子倒向椅背,“老爷子不是叫他去说话了吗?我就问问他说了些什么。”
“那令弟怎么说?”
“他说没提大烟的事儿。”
另一军官道:“那他,还坚持不准开大烟馆?”
傅永清叹了一声,“对呀,这小子,有些事儿好商量,有些事儿轴得很。”
参谋长道:“督军,虽说您疼爱傅师长,但是做为上下级,傅师长如此违抗军令,是不是有些……”
“属下也听说傅师长在傅军的威望很高,我听说有很多兄弟都想到第三师去。”
“不过到底还是督军领导有方!”
傅永清笑笑,慢慢地喝完杯中的茶,垂眸不语。
黄长庸转了转眼珠,“督军,若是傅师长坚持己见,那您不宜在这事儿上与他产生矛盾,到底他是您的五弟,并且第三师精锐勇猛,往后还需他的统率。”
傅永清略有不悦,“那你的意思,这大烟的生意,就不做了?”
“不,做,还是得做,属下方才与同仁们商量了一番,就是考虑到傅师长的固执,咱们可以先将烟馆开至其他城市,暂且不让他知晓,等一切步上正轨,需要在江城开设时,那会儿估计傅师长也己经拔军离开了。纵使没离开,我们也可以将他调离驻地。”
傅永清本就在头疼这个事,他现在很需要傅永慎的军事才能,但又舍不得放弃巨额的金钱诱惑,一听这计划,当下就拍了板,“这个不错,就这么办!这样,我也不用整天听小五念叨了。明天我就去跟他说。”
黄长庸提醒道:“督军,另一件事儿,您还没有跟傅师长说吧?”
“没有,我没说。”
“那就好,傅师长到底年轻,有些事上不知变通,还是暂且不要告诉他的好。”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傅永慎离开书房后,上了三楼,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推开卧室门,他的母亲正在屋子里替他收拾新衣服,见他回来,展开一件大礼服,“回来了,快来看看,这些新衣裳都合不合适。”
傅永慎看了两眼,“妈,您怎么又做这么多衣服?我衣服够穿。”
“唉,你都要过生辰了,当然得做新衣裳了。你是在云城过生辰的吧?妈妈帮你办一场热热闹闹的舞会,把云城的名媛千金们都请来了,怎么样?”三太太兴致勃勃地拿着衣服在傅永慎身上比划。
傅永慎由着母亲比划,温声道:“抱歉,妈,我的生日宴会在江城办,我在那边还有事儿,得尽快赶回去。”
三太太的脸从大礼服后冒出来,“有什么事那么急,能有你终身大事那么急吗?”
“妈,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你怎么能还不想呢?你都多大了,你看看你妈妈我,没有孙子都快熬成奶奶了,还不给我抱个孙子呢!”
傅永慎弯腰与母亲平视,认真打量她一番,微笑道:“我妈一首这么美丽,一点没变。”
三太太顿时乐开了花,她抚了脸,“真的吗?你没骗我?”
“那当然没有骗您了。”傅永慎将她手里的衣服扔在床上,道,”我陪您回房休息吧,我上回给您带回来的护肤膏,您还用得好吗?”
“用得好,用得好,不仅我说好,你大娘他们也都说好。”
“那就好。”
三太太就这样被傅永慎哄回了房,傅永慎陪她说了会话,这才又回了房间。
一回房,他就看见床上收拾了一半的衣服。他走过去,一件件地将其挂进衣柜。收拾完之后,他走到窗边,沉默地看着窗外风景。
父亲的话,母亲的话,还有大哥的话,都在傅永慎的脑中萦绕。
他抬头看向天空上的满月,眼中讳莫如深。
不知道江城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阴雾蒙蒙。
***
“哟,你瞧这月亮,还挺圆的。今儿是十五还是十六啊?”
沈宅内,沈听澜坐在自己的房间吃完晚饭,走到阳台伸了个懒腰,抬头望着天上的银月。
“今儿十六。”王小福收拾着碗筷。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说呢。”沈听澜仰头瞅了瞅,“就是被云遮了不少。”
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月亮是不是也一样。沈听澜支着胳膊在阳台站了一会,没听见楼下的动静,便问道:“那些敲锣打鼓的,都散了 ?”
“嗯,我刚才上来的时候,他们就己经走了。”
“白珍珍现在在哪?”
“在灵堂呢,又哭起来了。”王小福道,“沈老爷熬不住回房了,这会儿应该就她一个人在那儿。”
沈听澜摸摸下巴,眯了眯眼,“这样啊,那我得去瞅瞅。”
楼下偏厅,灵堂里人都走光了,只有一个丫环陪着白珍珍,白珍珍泣不成声地给沈品书烧着纸钱。
沈品书明天一大早就要封棺出殡了,她一想起再也见不到爱子,就心痛得快要晕过去。
“品书呀,我的好儿子,你怎么就舍得抛下娘,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杀了你!你托梦告诉娘,娘替你报仇!我的儿啊——”
白珍珍捶着胸口,眼睛都快肿得睁不开了。对于她而言,沈品书就是她一切,是她的命根子。如今命根子没了,她万念俱灰,连跟着去的心都有了。
“哟,还哭着呢?”一道懒洋洋不合时宜的声音自后传来,突地就让人觉得她这嚎哭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