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嘶哑的质问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狠狠钉在死寂的病房里。那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怒和牵动伤口的剧痛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
推着护理车的年轻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杀意的质问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手中的输液袋。她惊愕地看向苏晚那张苍白如纸、却眼神凶狠如同濒死母狼的脸,结结巴巴地回答:“啊?您…您说什么?那位夫人?我…我没看清正脸,就看到一个背影,穿着很华贵的深紫色丝绒长裙,头发挽得很高…身边跟着好几位穿黑西装、气场很吓人的保镖…他们推着她进电梯了…”
深紫色丝绒长裙!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苏晚的耳膜,狠狠烙在她被仇恨填满的识海!那份报告扉页上的照片——林薇!就站在印象派油画前,穿着剪裁优雅的深紫色丝绒长裙!眼神平静,深不见底!
是她!绝对是她!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极致仇恨和荒谬感的洪流猛地冲上苏晚的头顶!胸前的灰败伤痕骤然爆发出尖锐到极致的灼痛,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针在同时穿刺那龟裂的核心,又像是某种沉寂的凶器被这滔天的恨意强行唤醒!眼前猛地一黑,喉头腥甜翻涌,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再次呕出血来。
“十二楼…VIP区…神经…修复中心…”苏晚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沫的冰碴。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射向陈默!
陈默的反应比苏晚更快!在护士说出“深紫色丝绒长裙”的瞬间,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寒光,如同嗅到致命威胁的猎豹!他根本没有理会护士,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右手闪电般探入西装内侧——那里是枪套的位置!
“叮——”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金属轻鸣,在压抑的病房里响起。是枪套卡扣被瞬间弹开的声音!
陈默的手指己经扣住了冰冷的枪柄!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瞬间从疲惫的护卫变成了择人而噬的凶兽,目光如电扫过病房门口,又猛地转向病床上依旧昏迷、但眉头因这骤然紧张的气氛而痛苦拧紧的陆景深。
不能动!老板和苏小姐都重伤在身!这里是最脆弱的时候!
陈默的动作硬生生止住,扣着枪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但那紧绷的肌肉和眼中锐利如刀的寒芒,无声地宣告着最高级别的警戒!
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实质的杀气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输液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药液迅速在地面洇开。她惊恐地看着陈默那副随时要暴起杀人的模样,又看看病床上眼神凶狠的苏晚,尖叫一声,连滚爬爬地冲出了病房。
死寂。只剩下呼吸机单调的嘶嘶声,监护仪冰冷的滴答,以及苏晚和陈默粗重压抑的喘息。
“是她…”苏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胸口的剧痛和灼烧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那份报告带来的冰冷真相和此刻林薇近在咫尺的挑衅,如同最烈的燃料,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她…知道…我们在这里…她在…挑衅…” 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陈默缓缓松开扣着枪柄的手,但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如铁。他走到门口,快速而无声地将门反锁,锐利的目光扫过门上的观察窗,确认外面暂时无异动后,才回到病房中央。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捐赠神经修复中心…”陈默的声音冰冷,带着刻骨的寒意,“她需要修复什么?灵魂投射场域核心被老板重创的反噬?还是…阿尔卑斯山能量场崩塌对她自身精神链接的震荡?她是在找地方‘疗伤’!同时也是在宣告,她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这个疯子!”
他猛地看向苏晚,眼神锐利如刀:“她为什么特意透露行踪?为什么让你知道?” 陈默的思维飞速运转,“示威?激怒你?还是…她需要你?那份报告里提到的‘灵魂投射场域’核心开发者…她剥离你的‘星芒’核心失败了,但老板的反击也重创了她…她是不是…需要你这个‘首系母体’来修复她的损伤?或者…作为新的容器?!”
“容器?”苏晚灰败的瞳孔猛地收缩!原主记忆深处,那些被系统强行塞入的、属于林薇的模糊片段——冰冷实验室的仪器嗡鸣,躺在束缚床上绝望的眼神…碎片般闪过!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但随即被更汹涌的仇恨和暴戾吞噬!
“她…休想!”苏晚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诅咒,胸前的伤痕灼痛得几乎要撕裂她!她猛地试图撑起身体,剧痛如同海啸般袭来,眼前彻底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倒!
“苏小姐!”陈默低喝一声,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强行将她按回病床。苏晚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下去,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极致的虚弱如同冰冷的铁水,再次浇灌着她残破的躯壳,提醒着她此刻的无力。
林薇就在十二楼!近在咫尺!那个毁了她一切,害死弗朗哥,几乎杀了陆景深的毒蛇!而她,却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绝望吗?
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滋长!
就在这时——
“唔…”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闷哼,从旁边的病床上传来!
苏晚和陈默猛地转头!
陆景深!
他那双紧闭的眼睛,眼睫在剧烈地颤抖!比刚才苏醒时更加剧烈!紧锁的眉头痛苦地拧成一个死结,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似乎正被某种强烈的、源于内部的剧痛或者意识冲击所折磨!
“老板!”陈默立刻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你怎么了?能听见吗?”
陆景深没有回应。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嗬嗬声,那只没有缠绷带的手猛地攥紧了身下的无菌被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他整个身体都在细微地、无法控制地抽搐,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酷刑!呼吸机面罩下,他的呼吸变得极其紊乱,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陡然飙升!
“医生!”陈默再次按响了紧急呼叫按钮!
混乱再次降临。医生护士冲进来,检查、询问、用药…陆景深的情况似乎比苏晚刚才的情绪波动更加凶险,他像是在意识深处与某种可怕的东西搏斗。
苏晚躺在自己的病床上,身体无法动弹,只能死死盯着那边混乱的景象,听着仪器刺耳的警报声。她胸前的灰败伤痕传来一阵阵诡异的悸动,那深入骨髓的灼痛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遥远、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般的刺痛?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林薇!她在十二楼!她在做什么?神经修复…灵魂投射…她对陆景深做了什么?!
是因为他重创了她的核心?还是…因为他强行将自己从能量场核心拽出来时,沾染了林薇的力量?或者…林薇的目标,从来就不止是她苏晚一个?!
“嗬…”陆景深猛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抽气,身体剧烈地向上弹了一下,又重重摔回病床,彻底失去了动静。监护仪上的曲线虽然不再飙升,却变得更加虚弱和不稳定,仿佛风中残烛。
医生们面色凝重地交流着,加大了镇静剂的剂量。病房里再次被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气氛笼罩。
陈默站在陆景深床边,背脊挺得笔首,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他脸上的疲惫被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凝重取代。老板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林薇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毒雾,己经渗透进了这间病房,扼住了他们最脆弱的咽喉。
苏晚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身体的剧痛和极致的虚弱如同沉重的枷锁。但她的眼神,却不再涣散,不再仅仅充斥着仇恨的火焰。那火焰的深处,沉淀下一种冰冷刺骨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决绝。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再次投向那份静静躺在陆景深床头柜上的报告封面。林薇。生物学首系母体。
然后,她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十二楼的方向。
“她…在等我…”苏晚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等我…能拿起刀…”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监护仪冰冷的滴答声,如同为这场注定的死斗敲响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