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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从屋檐滴落，在窗下的陶盆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我躺在村塾的稻草堆上，听着远处田野里渐起的锄地声。混沌魔猿双臂的鳞片上还沾着井水的寒气，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的光晕。
白龙蜷在门边的磨盘上打盹，银白鳞片间缠着几根麦秸。昨夜井水的冲刷让他腕间的嫩芽蔫了不少，但根系反而扎得更深，细小的须毛攀附在血管上，像是要融为一体。沙僧坐在门槛上修补铜铃，红发间别着根草茎，指尖沾满蜂蜡和铜锈。
"大师兄，"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往常沙哑，"你闻到了吗？"
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甜香，不是花香，也不是蜜糖，更像是某种果实熟透后发酵的气息。我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板，看见村道上几个农妇正围着口大缸忙碌。缸里泡着青黄色的果子，水面浮着层乳白色的泡沫。
"王婆家在渍梅子。"赤脚的孩子不知何时趴在窗台上，布老虎夹在腋下，"用后山的野蜂蜜，可甜啦。"
他的指甲缝里塞满紫色果渍，衣襟上沾着几滴蜜糖，在阳光下凝成琥珀色的光斑。我伸手想揉他脑袋，孩子却灵活地躲开，从兜里掏出个梅子塞过来："腌了三天的，最好吃。"
梅子入口先是酸，继而泛起古怪的甜。果肉里藏着丝金线，在舌尖化作暖流滑入喉咙。混沌魔猿的鳞片微微震颤，将这股暖意吸收殆尽。孩子盯着我手臂上浮动的金光，突然说："水猴子也爱吃这个。"
正午时分，我们帮王婆翻修猪圈。倒塌的篱笆墙下埋着不少碎瓷片，边缘己经磨得圆润。白龙用爪子刨土时，挖出个残缺的陶俑——是尊笑呵呵的土地公，但脑后裂开道缝，里面塞着团干枯的蜂巢。
"作孽哟。"王婆拄着拐杖摇头，"去年打雷那晚，山神庙供着的土地像全裂了。"她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异样的光彩，"第二天，蜂群就在每尊像里做了窝......"
沙僧蹲下身检查陶俑，红发垂在额前遮住了表情。当他掰开蜂巢时，几只银白色的工蜂尸体簌簌落下，翅膀上带着淡紫色纹路——和山神庙的金蜂截然不同。
傍晚收工，王婆执意留我们吃饭。灶台上炖着杂菌汤，瓦罐里煨着腊肉饭，香气勾得白龙鳞片都舒展开来。老婆子从梁上取下个陶罐，倒出三碗浑浊的液体："蜂王浆泡的，专治风寒。"
酒液入喉，像吞下一团火。混沌魔猿的鳞片缝隙里渗出细密汗珠，将附着其上的金粉冲刷下来，在桌面凝成几粒微小的金砂。王婆的瞳孔在油灯下收缩成针尖："山神爷显灵......"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淡金色的黏液。白龙想上前搀扶，却被沙僧拦住——老人的后颈衣领下，隐约可见金线蠕动的痕迹。
"后生......"王婆喘着气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不似老人，"别去后山桃林......那里的蜂......"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嗡鸣。我们冲出门时，整个村庄己被奇异的暮色笼罩——不是天黑，而是无数金蜂组成的云层遮蔽了天空。蜂群并不攻击人，只是有规律地盘旋，将某种金色粉末抖落在屋顶和田野。
赤脚的孩子从茅草丛里钻出来，怀里抱着个陶罐："快躲地窖！要下金雨了！"
他拽着我们奔向村中央的打谷场。地窖入口藏在草垛后，里面挤满了村民。有人抱着啼哭的婴儿，有人攥着念珠喃喃祈祷，还有个老汉死死搂着装梅子的陶罐。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奶腥和蜂蜜的甜腻。
"每月十五都这样。"孩子蹭到我身边，布老虎的耳朵缺了半边，"蜂群撒完金粉就走，但沾到的人会做怪梦。"
沙僧的红发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他悄悄掰开块墙砖，露出后面蜂窝状的结构——每个六边形格子里都蜷缩着个村民的梦境碎片：
- 跛脚老妇梦见自己长出蜂翅
- 铁匠的梦里锤打着一尊金佛
- 王婆的梦境最古怪，她跪在人参果树下啃食自己的手指......
白龙腕间的嫩芽突然开花，淡白的光晕驱散了最近的几个噩梦。那孩子却盯着沙僧的降魔杖发呆："我见过这个......梦里有个红头发的大将军，用这个打碎了月亮。"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土层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房屋倒塌的闷响。当一切平息时，头顶的活板被人掀开，月光混着金粉瀑布般倾泻而下。
爬出地窖后，我们看见了难以置信的景象——整个村庄笼罩在金色雾霭中，每间茅草屋的屋顶都变成了蜂巢结构，檐下垂着晶莹的蜜露。村民们却恍若未觉，各自回家继续生活。王婆的灶台还燃着火，汤锅里浮着几只金蜂的尸体。
"不是幻术。"白龙用爪子接住一滴下落的蜜露，"他们真的把村子改造成了蜂房......"
沙僧的降魔杖突然指向村外桃林。那里的金雾格外浓稠，隐约可见一道人影穿梭其间。那人穿着弱水军的铠甲，但走路的姿势古怪，像是关节里塞了异物。
我们追进桃林时，月光被茂密的枝叶过滤成破碎的银斑。地上积着层金色花粉，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脚印。混沌魔猿双臂的鳞片自动闭合，将试图附着上来的金粉弹开。
桃林深处有座荒坟，碑文被苔藓覆盖。那个弱水军跪在坟前，正用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金色液体。液体渗入坟土，立刻长出细密的菌丝，菌丝顶端开着微型白花，与白龙腕间的嫩芽一模一样。
"天猷......大人？"沙僧不确定地呼唤。
那人缓缓回头，头盔下是张腐烂的脸。蛆虫从眼眶里钻出，又被他用金液黏回原处。"卷帘啊......"他的声音像是千万只蜜蜂在共振，"元帅让我告诉你......"
腐尸突然炸开，化作一团金雾消散。坟堆随即塌陷，露出下面青铜铸造的棺椁。棺盖上刻着天河水纹，中央嵌着半块虎符——与沙僧怀里的残片正好配对。
白龙突然打了个喷嚏，鳞片缝隙迸出几颗火星。火星落在棺椁上，立刻烧出几个小洞。洞里传出熟悉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青铜内壁。
沙僧跪下来拼合虎符，手指微微发抖。当最后一块残片归位时，棺盖无声滑开，露出里面浸泡在金色液体中的东西——
不是尸体，而是一棵微型的人参果树。根系缠绕着半截蝉尸，树干上刻着八个字：
【金蝉饮蜜，方得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