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卜的卦没有过不应验的,他说这是她的因果,凤凰涅槃,死生轮回是定数。
我是这样的劝世人的,可到自己身上却看不开。
他还告诉我当年卜了这卦,娘娘说人生聚散乃平常之事,若让她生她便要生的如夏花,若让她归去也不过回到来处,可以和亲人团聚,她早看破了生死,所以现今她才活的这般自在从容。
大和尚说一念执着,万般痛苦,你竟还不如她看得开吗。
放不下的人怎么能看得开呢,我每年都会为她卜上一卦,可结果从来都一样,我求不了她长命百岁,我只能求她日日是好日。
我没告诉皇帝这些,我只说她会渡过这一劫的。
一个月后皇帝下旨要为报国寺正大殿的佛像重塑金身,因为她的病好多了。
可我知道她的大限将至了,不管在哪一劫上终是会应验的,我这十年如一日的修行,我想为她消灾挡厄,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一天夜里阿欢来了,他如今己经有了一双儿女的人了,却还是红着眼睛告诉我:胡地十八国叛乱,阿姐要率兵出征,她说如果皇帝不让她领兵,她也会自己去的,朝廷里这些年也没有少栽培武将,她为什么非得去,从来只顾着自己痛快,也不想想阿宴吗。
我头上悬的剑终还是落下了,我想她也预感到了自己大限将至吧,想在这之前再庇护一回自自己爱护的百姓。
阿欢在我跟前落了泪,阿姐说要在走之前再去看看西境,什么叫走之前?
他还骂周尧,说皇帝竟还让他去劝,我自小就对她唯命是从,她能听我的吗,倒是他一个做夫君的还是个皇帝,怎么这般没用呢,连自己的妻子都拦不住,还做什么皇帝!
温大哥,你能不能去劝劝她,她会听你的。
我知道她的是怎么想的,她既是为了大晋也是为了她自己,谁劝也没有用。
我告诉阿欢大晋如今国富民强,西境的大将却还能被胡人所杀,定不是只有胡地十八国叛乱这般简单,此战难打,必是要出动西北大营前往征援西境军的,这些年西北大营在她的训练下,战力不输当年的西境军,朝廷里也的确有良将,可论帅才无人在她之上,能有威信调配两军大将也只有她,这是你阿姐的为公之心。
我还记得她骑着战马入胡地十八国王城,百姓西下奔逃,长街寂静如野,国王率群臣跪在她的马下向大晋称臣,胡人怕她至此,她若再入胡地,轻而易举便能分化十八国,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我还告诉阿欢你的阿姐像你的父兄一样爱着那片土地,也深爱着那里的百姓,那里还长眠着你的兄长,她都想去看一看,再不去就不再有机会了,这是你阿姐的心愿,谁也拦不住。
出征那一日,我去送她了,她脸上没有了病容,只剩快意。
唯有落在小阿宴身上时会有几分愧疚,我想这是她想要的生若骄阳吧,她甘愿为西境燃尽生命里最后的光和热。
她也看见了我,朝我笑了,她知道我来送她了。
小太子转头扑进了他父皇的怀里,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哭声,只见那不时耸动的小小肩膀,埋在他父皇的怀里久久没有抬头。
很多年以后,阿宴己成了天下的雄主,可却还是在后悔为什么没有在母后出征的时候好好抱一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