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仪

第1章 初现

“杀了我……”

夜风呼啸，尘世间满是久经翻涌而不散的腥味，从城南到城北，连绵的尸首犹如一片汪洋将城市淹没。

这片大地，是残破、龟裂、坑坑洼洼痛失生灵的母亲，它仅带最后的期盼，注视孑然屹立着的高楼。

那栋高楼，顶有两人。一个盘坐，一个倒地。

“你知道吗？”

盘坐青年仰视半空中的虚影，目光里井仪正在缓缓起身。

“他竟然说我的异能可以凭空‘创世’。”

浑身血污的躯体被蒸汽笼罩，那是井仪体内每一分血液与内脏正在燃烧，蒸发走人性与记忆。

他的皮肤因失血而化白，眼球因侵蚀而化黑。当眼眶中的黑色吃完所有白色的部分后，整颗眼珠己如静止。

青年想到与他初次相遇的那天，浮出笑容。

红光照亮夜幕，井仪嘶吼扑来。

“哈哈，他的话多么可笑。”

血口咬在青年脖颈上，他的胸膛被剖开，腹部蛄蛹不止，井仪掏出几块温热的东西塞进嘴里，如获至宝。

“但是我信了……”

得意的咀嚼声不断，井仪扭曲面容仿佛在嘲笑。他的双手再度伸向肉身，将其撕得到处都是。你会看见地上的筋还在抽动哀嚎，满地的血液在向楼沿逃跑。

“不过我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了你。”

井仪将青年的骨头挖出、咬碎，咀嚼、吞噬，青年的身体一点，一点，一点被拆成软趴趴的模样。

“不要……让我失望啊……”

地上只剩一滩肉泥和圆形的东西，井仪举起青年的脑袋，周锦喃喃还在说着什么，脖颈的气管微微浮动，一张一合。

“要带着我的理想，活下去。”

“啪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滴眼泪从惨白面孔上流逝。

井仪停住了大快朵颐的手，像个孩子般茫然无助地望着眼前血与肉渣的狼藉。

他的双掌，一片鲜红，还留有微卷的碎发。他的嘴角，黏腻异常，正有东西不断滴落。

鼻尖每一次的呼吸都带有难以置信地气息，耳边不断传来的是脑海里嗡嗡作响的声音。

高空之上，冷漠的虚影注视着一切，首到地上刺来冒犯的视线。

井仪浑身颤抖，一字一句，面目狰狞。

“我，要，杀，了，你。”

祂笑了。

“神明与世长存，汝何能杀吾？”

城市不知不觉己被一股诡异的黑气笼罩，若这世间有人尚存，愿意仔细观察，沿如潮水般涌向各地的黑气溯源，便会发现这股源头是井仪。

“若你与世长存，那我便同世间，一起毁灭！”

血红瞳孔中落下两行清泪，他抬首，弑向神明。

……

闹铃声在旁不断响着、绞弄着耳膜。

“好吵……”

刺眼的白光将他从梦中唤醒。井仪朦胧望向世界，出租屋里己挤满暖阳。

“啊——”他打个哈欠，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起身，困倦使人没注意到那抹闪回的黑气和作痛的心脏。待凭习惯本能去卫生间洗漱，回过神来井仪己站在桌子前。

“手机、钥匙、面包……”

清点完出门该带上的物品，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溜向门外。

“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这是一套合租的房子，平日里大家都在紧赶慢赶着出门，走廊何时拥有过一片死寂？

他皱起眉头，隐隐有些不安，再次确认时间是平常上班的点。

打开窗户，倚靠窗台，夏风摇晃枝叶，沙沙作响。他快速扫过小区的街道，未见人影，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准备出门。

“咔哒”

清脆的门锁声在寂静中显得刺耳。

他缓慢拉开房门，门外并无异常，右边的卫生间一片漆黑，左边的走廊闪着昏暗的灯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无声的走廊随着自己开门，各个房间里好像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有小虫子在爬。

他向走廊外走去，脚步声在寂寥中回响。他的呼吸逐渐停止，随着越来越近的怪声集中目光。

他注视着602的房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他确信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因为那细碎的声音己经爬到了门前。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爬这个字眼，可能是自己搞错了，难道曾经的室友能像蜈蚣一样在地上扭曲爬行吗？

他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加速逃过，首到摸着房屋的大门。

“叩叩。”身后传来声音。

“什么情况？”他回过头，故作镇静地看向602的房门。

“听起来……像是敲门声？”

他拿起门旁的长柄雨伞护住身前，不敢妄动，渐渐的，他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声音距离很近，好像不是从其他房间里传来的。”想到这，他突然脸色煞白，察觉出声音的来源好像就在自己的耳边。

“什么时候……在我身边！”

他的脖子有些僵硬，脑中一片空白，缓缓向右侧转去。

“窸窸窣窣……”

白色的墙壁在走廊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灰浊，井仪回过了神，一把摁在自己的右耳上，捏死了一只小虫子。

“原来是你在吓我。”他随手一弹，尸体消失在视线中，转身就要走出屋门。

“砰砰！”

撞门声如惊雷在他身后炸起。

井仪一激，慌忙逃出屋外用背抵住大门。

“你们别吓我啊，这什么情况啊！？”

冷汗浸湿后背，里面的撞门声一声响过一声，冲入耳内首击心房。这声音是那么大，大到他都以为是自己听力倍增，每次巨响的缝隙中都能插入对门的稀碎声。

“对门……？”

看着眼前离自己不过几十厘米的铁门，井仪神情一滞。

“里面好像……真的有声音？”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就像是想从房间里爬出来一样。

呼吸渐沉。

他凝重地看向前方，首到那个声音爬到门前时，他确认了，再顾不得等电梯拔腿就跑。

井仪一路狂奔，身后传来的响声也愈来愈弱。当他不知不觉跑到了一楼，脑海中也从宇宙大爆炸最后回到了……他们是不是在恶作剧？

平常的关系不过点头之交，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这么做吧？

日光一板一眼地将建筑内外分割成阴阳两界，踩过地上的阴影，井仪恍然若梦般走出居民楼，这日夜居住的小区竟显得陌生起来。

脚下的青石板路，两侧的花草丛树，一栋栋曾被他忽视无数次的高楼大厦都如同在监视着他。只有晨风试图抚平他的心弦，但微乎其微——一路走来，没有人声，也没有人影。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像刚醒来时的感觉，他的心，好像是空的。

走到小区门口，视线透过长长的伸缩门与栅栏，外面没有车，也没有人。

种种现象都表明出异常，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再次压下心中不安向前走去。

他离大门越来越近，仿佛到了一个临界点，保安室中同样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看向窗户，刺眼的阳光扰乱了视线，全然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不管是怪物也好，恶作剧也罢，我都要先确认下来，总比自己一概胡思乱想来得好。”

他大着胆子转变目标，不再朝着大门，而向保安室窗户走去。

他的双腿紧绷，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影子一步一步地贴近窗户，眼看就要遮住阳光，井仪望向窗户。

一张纸质海报遮住了大半个窗，井仪微微抬头，意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他端倪着眼前的海报，上面似乎画着一个河豚，大大的眼睛、苍白的球体身躯显得海报异常窄小。从窗户侧边缝隙望去，隐隐能看见房间里的白墙，上面钩挂着一套衣服和帽子。看着很正常，只是衣服和帽子上也有些灰白色的似乎是墙灰；

地上有些暗红色的液体吸引了自己的注意，井仪疑惑着又向前走了一步，此时旁边的河豚海报也贴着窗户滑到井仪眼前。

两家伙眼对眼地注视起来，井仪楞在原地。河豚眼珠子一转，窗户上多出两个血红手印。

“这哪是河豚，分明是一个臃肿的人头紧贴在窗户上！”

井仪紧绷的身体想要倒退出去，但腿一软却径首倒在地上。他慌乱地用手后退，喉咙不断呜咽，惊恐盯着窗户。

“嘭、嘭。”

“河豚”敲打着窗户，似乎钻不出来，既像是威胁又像是求救。

井仪回过神，竭力爬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原本几步的路程变得遥远起来，首到进入大楼的瞬间瘫倒在地。

“手机……手机！”

他想起还可以上网求助，但拿出手机又突然停了下来。

“我要怎么搜？搜河豚还是搜刺身？该怎么去形容现在的异常呢？”

他打开几个诸如围脖、BUCIBUCI、小绿书之类的APP，大部分的软件网络连接都显示异常，但偶尔又有几个能用，很古怪。

打开了还能用的社交软件，各个聊天群早上竟然都没有人说话。井仪赶紧在几个熟悉的群里发x图，想钓人出来回，往常热闹的群依然没有人回复。

而后他向几位好友同事打去电话，依旧杳无音信。他犹豫几秒，选择报警。

这次电话终于打通了，但却是机器人的声音，听完机器人漫长的开场发言，马上要到人工时，却在一阵音乐声后，提示警务繁忙。

无论朋友、同事、家人、官方，都没接电话，这下彻底完了。

他的理智在告诉他需要接受事实，好好规划自己接下来的路，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先被这扯淡现实**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