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虚影的动作似乎真的能将程双的心脏剖开,程双痛苦地抽搐了一下,那幅画面也霎时破碎消散。
“凭什么……”
程双还在喃喃自语。
“凭什么东门且行就能活得光风霁月,凭什么世人眼中的那位天下师自己的亲传弟子却入了魔,凭什么我只是为了那一个村子的凡人献祭了一个炼气期弟子,我那好徒弟就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凭什么……”
程双声音越来越小。
“……我就不该去当一个善人……”
他说出这一句后,便再无声息。
在那股来自魔焰沼的最原始的魔气洗涤之下,程双的经脉己经完全被毁,刚才那些质问,也不过只是生前最后一点挣扎。
符游看着程双身体终于在魔气旋涡中重新崩解。
原本被那个“符游”用来做祭品的“阵眼”消失,剩下的“阵眼”就只剩下了符游一个。
于是那股涌向体内的力量愈发疯狂,符游只能全力压制着自身吸收魔气的速度。
没过多久,他的手脚感受到了久违的温度。
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和当初际沧海用血养剑时的温暖不同。
这带着灼烧感的温度……就像是那传说中能焚尽一切、唯有与天地同寿的混沌魔种能栖息于此的……魔焰沼!
现在能做些什么?符游己经完全成为了被迫吸收大阵汇聚起来的魔气的阵眼,除了不让自己在这魔气冲击下失去理智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只有——
“际沧海!”他大喊出声,“际——沧——海——”
这声呼唤耗尽了符游全部力气。
就在尾音也被那旋涡吸入其中时,一股深入灵魂的熟悉感突然袭上心头。
下一刻,一道剑光自头顶劈下,磅礴灵气将旋涡轰然劈散!
符游衣袖与长发霎时与周遭气流一同飞起,人却毫发无损,隔着逐渐散开的黑烟与际沧海对视。
藏于无形空间的真正阵眼被破开,魔气不再往符游体内聚集,而是无序地在大阵中横冲首撞。
耳边传来一声“喀嚓”,接着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轰然碎裂,那些被聚集而来的魔气顿时冲开大阵,将周围海水与白骨一起冲飞!
符游听到女子腰间银铃叮铃响声,接着徐蔚的声音传来:“青霄子前辈!”
然而徐蔚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还没来得及维持多久,就僵在脸上。
符游也察觉到了异常。
接着只见周遭魔气再一次疯狂涌入阵眼位置,然后便是“叮”地一声,兵刃相碰,就挨着符游的身侧。
他目光看向一边,看到际沧海的无名长剑,还有另一把纯黑色的剑锋相抵。
他霎时身影一闪,回到际沧海身侧,接着打出一道魔气。
另一道红影顺势后撤,露出讥讽笑容,正是那个“符游”!
他的目光在际沧海和符游身上来回看了片刻,微微眯起眼睛。
“际沧海,”他开口,“真让人意外。世人都以为你恨符游入骨,才在星罗阁发布悬赏追杀他三百年。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你早就知道他在哪里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际沧海身旁,那总以剑灵名义出现的符游身上。
符游眼角微微一跳,际沧海却仍然冷着脸,剑尖指着对面。
“又与你何干?”他冷冷道,“藏头露尾,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只轻轻一哂。
这一笑,便笑出了与真正的符游不同的意味。
他看了际沧海一眼,眼中是显而易见地觉得他问了句废话。
接着他缓缓抬起那把黑色长剑,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不断吞噬着魔气的剑身。
不知是不是人眼花,黑铁一般的坚固剑身似乎有波纹涌动,如同粘稠岩浆。
“际观尘啊际观尘……”他轻声叹道,“可惜你原本无情道修得好好的,却非要来这红尘滚上一遭。真是……可惜。”
他带着半分惋惜的声音一出,地面再次震动起来,那柄黑色长剑霎时插入地面,接着热浪迎面涌来,以剑尖为中心的土地下面的血海竟然开始沸腾!
际沧海瞬间反应,展开灵力护住身后,那剑气组成的屏障却在下一刻就被冲破!
而与此同时,徐蔚和应如月各自祭出法宝。徐蔚吟风筑起屏障眨眼融化,被应如月拿出的法宝挡下。
“玄光罩!?”身后传来戌时玖诧异的声音。
接着不等三人多说,戌时玖的手一边一个,搭在徐蔚和应如月肩头。
“前辈?”
“逃命!”戌时玖脸色十分难看,“那不是你们这个修为能抵抗的,别犯蠢!”
他话音刚落,应如月那天品法宝玄光罩就开始渗出滚烫的血浆。
徐蔚还未张口,手臂被应如月按下。
下一刻,戌时玖撕开虚空,将二人扔进其中,一个木球从偃仆身上脱出,落入应如月怀里,一起消失在原地。
偃仆顿时像失去所有生命一样,瞬间倒地,被血浆吞没,不留一丝痕迹。
与此同时。
际沧海也与那符游模样的不明人士缠斗起来。
但情况不容乐观,因为际沧海需要应对的不止是那人的剑,还有铺天盖地的滚烫血海。
一滴血冲破际沧海的灵力屏障,落在他手指上,霎时将指尖腐蚀露出血肉。
即便是际沧海,眉头都忍不住为之一动。
那伪装成符游之人抬剑刺来,剑锋却在与无名剑相触前消失,接着霎时出现在际沧海身后!
就在这时,际沧海背后聚起一抹黑烟,将剑锋吞噬入内。
符游身影出现,与际沧海后背相抵,左手一团魔气逐渐成型,隐约可见是一支笔的形状。
“笔墨春秋的‘断乾坤’?”那人勾起唇角,道,“以柔克刚,无形化有形,最是适合用来对付剑法。就是不知道……你那只笔,能用多久呢?”
符游冷笑一声:“你知道得倒是挺多。”
他的脸上己经全无笑意,五官线条都紧绷着,上挑的眼尾凌厉得如同刀剑,嘴角也紧紧抿着。
细看却会发现,他控着那魔气凝结成笔的左手,却在微微颤抖,似乎每靠近那力量一分,自己也会被灼伤。
那人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和一个剑修比剑法,确实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他随即抬起右手,如法炮制般让手心里多出一支笔。
符游瞳孔一缩:他太熟悉那个起手式,那正是他的——
“笔墨春秋,”那人轻声说,“点墨成锋。”
无数血浆如同墨水,被他从血海中勾起,像是落雨,更像是无数针尖。
际沧海肩头被一滴血击中,先是闷哼一声,随后道:“仲灵界那笔墨春秋的痕迹,果然是你的手笔。”
“喔,没错。”那人毫不在意。
符游也没心思关注自己是否洗刷冤屈,只咬着牙挥墨抵抗,一边传音:“他少说有千年道行,又有魔焰沼力量加持,即便你不受魔气影响也难以战胜。可有脱身办法?”
际沧海嘴角一撇。
那魔头却似看出二人打算伺机逃离,冷哼一声:“想逃?”
他松了手,手中的笔消散在空中,接着那血海沸腾更甚,化为蛟龙出海,龙头挟着热浪撞在际沧海剑身之上!
符游霎时觉得骨头都要断裂,下一刻便看到那剑身上出现一道裂纹。
“……你的剑还能再断一次么?”符游压下胸腔剧痛,苦笑道。
“不会再断一次。”际沧海声音很沉,却带着笃定。
下一刻,两道影子飞向二人中间,一者黑沉古朴,坚不可摧,一者温润柔和,如万物生发。
天罡玄铁,和……
“灵阳木心……阴阳平衡之物……原来你早就己经找到了这个……
“至刚之物,阴阳平衡之物,还有……”符游看了一眼面前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灼热岩浆。
极阳之物。
下一瞬,那岩浆化成的蛟龙瞬间将无名长剑、天罡玄铁、灵阳木心,连带着际沧海和符游一起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