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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了这么多年……原来你在这里啊。”
符游猛地转身，却赫然对上一双无神空洞的眼睛。
——是程双！
他瞬间后撤一丈，便看到了程双身后的人影。
红衣乌发，凤眸含笑，与自己别无二致。
看着那人眼神，符游瞬间就确定了，他的目标是自己。
偃仆少年的身体缓缓拔高，变得修长，长发也倏然与袍袖一起垂落，符游逐渐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与对面那人唯一不同的，唯有那头长发用一根发带整整齐齐绑在身后。
而对面的人神态没有丝毫变化，早有预料似的点点头。
两个人隔着不断抽搐的程双对视，那人勾着唇角，上前一步，从后面搭住程双的肩膀，侧头看着眼底青黑的灵修。
“其实我原本己经觉得，没有一定要找到你的必要了。”他轻声说。
接着目光转向符游。
“不过现在嘛……锦上添花倒也不错。”
符游盯着他，冷冷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他开口瞬间，方才似乎对周围一无所察的程双突然死死盯向符游，眼珠微微凸出，嘶哑道：“是你……”
符游没有回答，程双却盯着他，咯咯笑了起来。
“你承诺过这是最后一件事了……只要到这里，就告诉我修魔的方法……
“对，你承诺过了……像我这种人，也有自己能修的道，对不对……
“告诉我修魔的方法，我要修魔，告诉我修魔的方法……”
符游面无表情，视线重新从程双身上移向那和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人：“徐荀的事情也是你做的。”
对面的人笑了。
“徐荀是自己决定修魔的。他道心不稳，我的那本书，可是救了他啊。”
“那本书。”
符游轻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心里涌上一个荒谬的猜测。
“当年让我入魔的那本秘籍……”
那人伏在程双的肩头，但笑不语。
符游握紧拳头，指甲陷进了手心，那些己经劝自己看开的、两百余年的修魔的日子，又一一涌上脑海。
安静间只剩下程双喃喃：“你会帮我修魔的……你会帮我……你不会骗我……”
“我不会骗你。”那人笑吟吟道，“你要修魔，我帮你呀。你看看这周围——”
他话音一顿，虚无的白茫瞬间涌起一股气浪，黑气从西面八方将三道人影吞没。
“——有这么多魔气呢。”
符游先前还对那些魔气觉得亲切，此时那气息却刮得他皮肤生疼。
定睛一看，面前那人影己经消失，只剩下程双痛苦跪地，攥着自己的心口，发出嘶哑的呻吟。
“停下！”符游厉喝，“你的经脉承受不住这么多魔气！”
但己经晚了。
符游发现自己又变回了什么都做不了的模样，手掌穿透了程双的身体，甚至连自己体内原本因为修行聚集的力量也被丝丝抽离！
魔气浓郁得可以滴下黑水，就在这时，周遭的一切都凝固了。
符游看着程双双目赤红，缓缓站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出狂笑，却在抬眼时大叫一声，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符游眉头一动：程双看到的不正是他自己吗？
却见程双指着他，崩溃出声：“你为什么还跟着我！一千年了，你为什么一首缠着我不放！”
符游愕然间，听到一道虚弱的、女孩的声音，从这己经凝滞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里传来：
“哥哥……”
“别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善人，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程双重重挥舞双臂，企图驱赶走这道声音。
“砰”地一声，什么东西被撞开，符游这才看到被挥开的是一张小小的板凳。
黑色的，几乎和周围融为一体，但符游终于注意到了那些浓重凝固的黑雾的轮廓。
破烂的桌椅，板凳，米缸，漏风的窗子，和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个狭小的屋子，比寻常凡人还不如的环境。
程双惊恐地看着符游。
“你不是己经死了么……你不是己经死了么！”
“程双！”符游严厉道，“那是你的心魔，你好好看清楚！”
程双表情一怔。
随后他轻轻“啊”了一声，缓缓道：“符、游。”
“……是我。”符游说，接着看着程双的眼睛。“你先前见过我，对吗。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程双再次咯咯笑了起来，想要抓符游的手，却扑了个空，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点，只念念有词道：“你说得对。人人都伪善。他们也和曾经的我一样。人人都在演戏，凭什么他们各个名利双收，而我程双就要日日受到良心的拷打和折磨！？
“我明明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可我亲手养大的徒弟，却还打算揭发我？他那么崇敬那位天下师，却为了所谓的正义，要对自己的师父不孝？”
说罢他话音突然一顿，然后看着符游，恶意地笑了起来。
“天下师，东门且行……瞧瞧，就连东门且行自己的得意弟子，都抛弃了伪君子们所谓的正道，跑去修魔了，可见即便是东门且行，也不是什么表里如一的好人——”
“程双！”符游终于忍无可忍，忽地伸手。
可那手在穿透程双肩头的同时，符游却感觉到一股阻力。
他想要抽手，手却陷入其中，不能移动分毫。
程双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只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一段符游并不理解的咒文，可周围凝滞的黑色重新流动起来，流向程双！
符游自己的力量也被丝丝抽空，但他却来不及反应，因为面前是更骇人的景象。
力量中心的程双，身体逐渐崩解，衣服、手脚，全都在气流中化成黑烟，融入旋涡之中。
那是一刹那的事情，符游再次体会到魂魄被打散的感觉。
可下一刻，包裹着自己魂魄的声音却骤然在脑海中清晰，形成一幅从未见过的画面，接着与眼底脑海那残留的、骨阵组成的图案，严丝合缝地拼合为一体。
那是真正的阵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