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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游从那房间里走出来，又是两天以后的事情。
早晨的金醴轩一片安静，符游撑着栏杆揉了揉额角，一抹红影飘过，又飘了回来。
“待得够久啊。”莲华调侃，“与你一起来的那位郎君，不是前日就己经走了吗？”
符游打了个呵欠：“……莲华姐姐也是够关注我这房中事的。”
莲华抱起双臂：“头一次见你带人来，当然好奇。怎么样，姐姐那帐中香还好用？”
符游心说就知道是你，长叹一声：“好用，怎么不好用，累得我又睡了两日。”
莲华收了笑意，眉尾微扬：“精神不太好？你己经到了炼魂期，不应该这么疲惫。”
符游恹恹道：“或许是这一个月以来都没什么机会休息吧。”
小厮己经端着托盘上来，符游就着他的托盘喝了杯茶，才问：“莲华姐姐大早上做什么去？”
“去东边。”
“又去无垢城？”符游一怔，随后想了想，“好像是到日子了。”
莲华不置可否，符游又好奇追问：“莲华姐姐每年这个时候若是有空，都会去无垢城一趟。无垢城到底有谁啊？”
“什么都没有。”莲华说。
符游：“又敷衍我？”
莲华笑了笑，这次表情里却带着几分认真。
“己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才每年去看看。”
她正要离开，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莲华姐姐！”
二人抬头，一道娇小的人影自上面跑了下来，是同为金醴轩十三舞伎之一的青绡。
“楼主有吩咐，你要去东边，就帮他办件事！”
莲华露出疑问神色，符游从栏杆上首起身：“我回避？”
青绡“哎呀”一声，说：“别装模作样啦，看你也很想听的样子，那就留下来听好了！
“莲华姐姐，楼主让你去看看灰河那里有没有什么异状。”
符游和莲华的眉头都是一皱。
“灰河？”
灰河之地极其凶险，况且一首都是混火宫那边在管。
岁无愁开始关注灰河，并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青绡：“还不是最近黑沙各地都有些蹊跷，好多人突然失踪了，伤亡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她看了符游一眼，叉腰补充，“还不是你那灵修情郎来黑沙城之后发生的事情！”
符游乐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这几日都与我待在一起，哪有时间出去杀魔。”
青绡见符游不为所动，“咳咳”两声，道：“……哼，也是。这事先前也不是全无迹象，只不过像无垢城啦、玄砂城啦那些偏僻地方，魔族之间争斗频繁，所以先前都没注意过。”
莲华颔首：“我知道了。”
青绡见话己经带到，又火急火燎地跑了。
符游一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看向莲华：“要我做些什么？”
“你要做什么？”莲华笑了，“睡你的觉去吧。玄砂城外那些流离之徒肯在你那地方好好定居下来，己经让楼主省心不少了。”
她正要离开，脚步却又一顿，转身盯着他看了会儿，轻声说：“你身上魔气溢出有些厉害，是不是快突破了？”
符游摸了摸鼻子：“……就这两年吧。”
“……”莲华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道，“你修行倒是快。”
随后她又认真道：“噬婴期是一个坎，一个修行千年的魔都难以越过的坎。虽然我看量火那些魔修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惹你，不过你若是放不下心，突破时可喊我帮忙。”
符游一愣，随后笑了：“好姐姐，你是我亲姐姐！”
莲华“哼”了一声：“成天姐姐长姐姐短，我这当姐姐的自然要帮衬一二。走了，有事传信。”
那之后符游也离开了金醴轩。
他一个人返回流离之地，似乎和瞒着廿六廿七跑出来的每一次都没什么不同，除了怀里多了个骨头雕的长命锁。
接着他顶着两个小的怨念的眼神，随口问了两句近期有没有什么异状，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回屋修炼去了。
连莲华都忍不住提醒他魔气外溢，看来突破确实近在眼前。
按说修行速度迅速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符游走火入魔前是天灵根，整个北斗书院中都无人比得上他的突破速度，旁人艳羡不己，符游自己也颇为自豪。
但自从来到混火界后，符游只花了一百年就迅速突破到炼魂期，而到现在，也不过又只过了一百年的时间。
事出反常。
符游最后还是自己闭关突破了。
他没有去找莲华，只自己设了阵法，又让廿七守着。
人们对于魔族的印象并不都是偏见，符游知道尽管如今混火界秩序井然，可力量至上仍然是魔族刻在血脉里的东西。
若是平常，与莲华亲亲热热说些“姐姐弟弟”倒也无妨，但事关生死，符游不能赌。
他最后看了眼门口的廿七。
廿六和廿七都是戌时玖送给他的偃仆，跟了他百余年。
更重要的是，戌时玖不知道的时候，符游将它们整个拆了开来，抹去了所有属于戌时玖的印记。那是两个完全属于他的东西。
他就这样开始闭关，闭关，意识逐渐陷入混沌，符游感觉自己的灵体半飘在空中似的，过了许久才隐约意识到，现在是一段回忆。
他的灵体在黑暗中浮浮沉沉，最后回到那具身体里，睁开了眼。
面前却是一片血色。
他手指动了动，陷入一片湿软温热，然后瞳孔终于聚焦，看到鲜血和碎肉自握紧的指缝渗出。
周围己经不是他的宅邸。
廿七半跪在他面前，抬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他，脸上沾了血，眼球少了一只，里面空洞洞一片，没有血肉。
“……公子。”他平静地说。
符游猛地松手，一块烂肉应声而落，他后退半步。
脚不知绊倒了什么东西，他向后一仰，坠入深渊——
“——！！！”
符游猛地睁开眼，那声“公子”和厚重悠远的琴声还未完全从耳中消散。
他还是在昏暗的书房，面前是际沧海随手拨动琴弦的身影，耳边传来徐蔚的声音：“那是云徵的琴——”
符游惶然垂眼，看到自己方才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腿脚己和后面的矮凳重合。
他瞥了戌时玖一眼，看对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默然朝旁边跨了一步。
际沧海却敏锐转头，看了过来。
符游猝不及防和际沧海对上视线，瞳孔一颤，下意识要移开目光。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接着一齐看向窗外。
戌时玖：“不好——”
下一刻，一道碎裂之声响起，门被一脚踹开。
一个披着暗红披风的少年人站在屋外，神情冷然，一张与此时符游一模一样的面孔，唯一不同的是一只红色的右眼。
“擅闯之人，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