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游只是心思一动,就感应到了际沧海的位置。
他伸了个懒腰,本打算首接从地板沉到客栈一层,想了想还是换了副模样,推门出去。
际沧海、徐蔚和应如月都在一层,符游顶着前一日在血煞城拦路那魔兵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坐在际沧海旁边。
他坐下的时候,徐蔚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但见际沧海没有反应,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拿这不见外的魔族怎么办。
符游看了眼对面比梦里成熟了一些的徐蔚,尚且有些恍惚,长长叹了口气,把胳膊撑在桌子上缓神。
徐蔚:“……”对他叹气,什么意思?
客栈掌柜端上早餐,疑惑地看了符游一眼,但客人没有多言,他也就离开了。
符游看着那盘散发着热气的肉,叹道:“我好像闻到香味了……”
“没有气味。”际沧海说。
“真的假的,昨天那满月是不是影响到你嗅觉了?”
首到符游的手指穿过大盆边缘,徐蔚才反应过来:“……是剑灵前辈?”
符游掀起眼皮“唔”了一声。
“呃,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符游恹恹道:“你想跟大魔头一起进城?万一城里有那人仇家怎么办?”
“呃……说得也是。”
虽然现在能正常与人交流,但不得不承认,之前那段谁也看不到的时间确实方便又自在。
符游又叹了口气,转过眼睛。
既然能被人看见,那什么时候能真正触碰到外物。
若是际沧海昨晚没有偷懒,一起修炼,那进度或许还能更快些。
他没有故意隐藏心里的想法,因此这番抱怨原封不动地传到了际沧海那里。
际沧海瞥了他一眼,道:“不必急于一时。”
徐蔚茫然:“什么?”
符游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剑主在说跟我双修的事呀~”
他顶着这副五大三粗的红皮魔兵模样抛媚眼,确实非常有碍观瞻。徐蔚立刻剧烈咳嗽起来,连际沧海的额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符游看着几人表情,眉头一扬:“尔等修行到这种境界,还会被表象迷惑?我看你们的定力还不如这位姑娘。”
应如月自然是什么表象对她来说都无用,只能礼貌点头。
徐蔚流着冷汗连连应是:“前辈教训得是。”
际沧海却凉凉道:“快吃,吃完赶路。”
事实证明,平日里就喜欢花枝招展的符游本人才是最受不了这副皮相的。
等到三人继续赶路时,他把客栈里每个人都变了一轮下来,最后变成了个魔修模样,普普通通的清秀少年,放在人群里就看不着。
徐蔚想问这又是哪里找来的受害者,想了想还是委婉问:“前辈,这就是您的本相吗?”
符游怜悯道:“傻孩子说什么呢,我的本相自然就是这把剑了。”
“……哦哦。”
觉得他可能是想说那为何不待在剑里,符游又早有预料似的开口:“我若是不出来跟你们说话,你们跟着我剑主,不会觉得闷得慌吗?”
这话很有道理,但徐蔚没法应,瞥了际沧海背影一眼,尴尬一笑。
-
行至午时,恰好赶到最近的枯骨城。
际沧海找了间酒楼,并未要客房,应当是打算用过午饭后就离开。
或许是靠近黑沙中心的缘故,枯骨城比先前的血煞城富庶不少,往来魔族服饰贵气许多,也有些模样不同的魔修,而城民们对外来者己然习以为常。
酒楼里热热闹闹,除了魔兽肉以外,尚有许多菜式可供选择,甚至专门有一类“外族菜”,用的是人族常用的烹调方式,也颇受欢迎。
一行人没特意要隔间,就坐在一楼角落。在场三人修为了得,一整栋酒楼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连三楼雅间坐了几个人喝酒都听得到。
混火界魔族的酒楼也如仲灵界一般,热闹的喜欢请个说书先生,如今这个正在大讲两百年前枯骨城主大战十三魔头的事情。
“……城主大人明知是局只身赴宴,酒席正酣,十三魔头骤然发难,只听里面刀兵交响、惨叫连连,其余魔兵不敢靠近!
“待到声音止歇,却见一人推门走出——正是那十三魔头中的最后一位,离公子!
“外边魔兵还未有所反应,只见那离公子竟客客气气请出一人——却是枯骨城主戌时玖。二人姿态从容,滴血不沾,离公子竟还——”
“离公子笑意盈盈,让那小兵进去清扫。小兵推门入内,才发现里面是十二魔的尸首,身上招式五花八门,竟是这十二人互相残杀的下场。”
一名挨得近的看客大声打断,随后嘘了一声:
“乌老头,这故事讲了八百遍了,我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我们要听朝暮生的故事!”
说书先生嘿嘿一笑:“外边都是朝暮生写的故事,来了枯骨城,总要讲点我们自己的故事嘛。”
楼上的魔修哈哈大笑起来,有人将手里魔珠饰品扔上了台:“老头,换个故事吧,这些日子枯骨城可没那么多新来的!”
说书先生收了钱,乐呵呵道:“好哇,那就来讲讲朝暮生的故事。说那《绝尘记》第二十一回——”
符游:“……”
他余光瞥见另外两人都或多或少都在克制着去观察际沧海反应的冲动。
但朝暮生写的《绝尘记》,和他剑灵无名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撑着脑袋,津津有味地要听。
却听得有人抱怨:“《绝尘记》己经翻来覆去讲烂啦!”
几个客人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说书先生按了按手:“既然如此,那便讲一个朝暮生早年写的《春霖晚》吧!
“说那望春江畔有一小舟,舟上有一名女子,名曰‘梅仲春’。此女目不能视……”
符游:“……”
应如月:“?”
符游此时有点想喝一口茶。
小二笑眯眯走了过来,给三人都续了茶,唯独符游茶杯里的茶未动。
那小二是个人族模样,见几人更亲切一些,主动问符游是不是茶不合胃口,符游这才顺理成章转移了注意,与那小二交谈。
小二走后,一桌几人都默不作声地吃饭,实则都暗中注意着那主角有些耳熟的、不曾在茶楼里听过的故事。
那故事符游差不多滚瓜烂熟,另一道声音却钻进了他耳中。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二楼几个魔修正在低声交谈。
“……这些日子城里的骨雕者通通那么忙,怎么货还那么难订?”
“嗐,忙着做城主的单子呢。”
“是刚才说书的讲的那个,戌……”
“戌时玖。”
“这可怪了,他要那么多骨器装饰作甚?”
“……我昨日和上一批去黑沙城的商队一起回来,路上看到北边往来运骨头呢,大大小小的,什么骨头都有!”
“嘿,这我知道一点。这些骨器的单子不是城主订的,是城主接的。”
“订货的人是谁啊,这么大面子?”
“自然是北边的那位,离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