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际沧海气息平稳、入定之后,符游就回到了剑里。
他本不是很喜欢困在剑里,感觉像把自已强行塞进去的一样,心理上并不好受。
但此时此刻,这狭小的地方却给他一种安全感。
直到际沧海终于调息完毕,恢复了状态,然后铁青着脸,瞪着他那把剑。
“剑灵。”他沉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有没有生气,“出来。”
符游装死。
际沧海叫不出他,还以为是自已的问题,便再次催动无名剑,企图用剑主的身份控制剑灵出现。
符游的意识紧紧贴着长剑内部,不为所动,继续装死。
他向来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时候的际沧海,三百年前是这样,现在仍然如此。
好在那时的他不用面对,现在的他……是个剑灵。
对,按际沧海叫他的话看来,对方也觉得他只是个剑灵。
他的心思一动,际沧海就放下了继续催动长剑的手指,沉沉看着面前的无名剑:“我知道你在。出来。”
符游念头一转,还真就从剑里钻了出来。
际沧海:“……”
面前身形模糊的影子,赫然就是际沧海自已的模样。
际沧海沉默片刻,问:“怎么是这副样子?”
符游用际沧海的声音开口:“我们器灵没有自已的形态,你是剑主,我就用你的模样了。”
反正现在这世上没有别的器灵,他说器灵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际沧海也无从查证。
际沧海眼神微微一动,又质问:“你昨天……又为何变作那人模样?”
“那人?”符游乐了: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他在际沧海那里的这份嫌弃也算是独一份的了。
于是他还真的顶着际沧海这张皮笑了:“当然是因为‘那人’生得好看呀。”
他这番不要脸的自夸又换来了际沧海的沉默,片刻后际沧海才开口:“别用我的模样……也别用他的模样。”
“为什么?”符游故意问,“你和那人有什么仇?”
际沧海:“不是仇。”
符游乐了:“不是仇,还能是情不成?”
际沧海没有说话。
符游:“……?”
不回答是几个意思?
符游心乱如麻,但还是冷笑一声,故意说:“若是没有仇,他又怎么会给你下毒?”
“毒不是他下的。”际沧海说。
这次符游没说话。
他也觉得不是。
在发现际沧海中毒的瞬间,那个“符游”的表情明显也是惊讶的。
魔修干了坏事——这种事固然麻烦,但若这坏事无法推给魔修……
那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符游陷入思索,际沧海却突然开口:“剑灵。”
符游:“嗯?”
他后知后觉地掀起眼皮,看到际沧海正盯着他看。
“你似乎知道不少。”
符游一怔。
随后他立刻反应过来,际沧海重铸怀风也不过百年时间,而他作为剑灵出现,也只是半个月以前的事情。
“……天地灵物,在神智初开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学习了。”符游开始信口开河,“剑主入世多日,见了那么多人,看了多少热闹,听了多少话本,我当然都知道。”
一种“我又不是傻子”的,理所当然的语气。
际沧海默然片刻,终于妥协,道:“下次不要什么都学。”
符游明知故问:“比如呢?”
“歪门邪道不准学,”际沧海顿了顿,又沉着脸,“乱七八糟的话本也不准学。”
符游抿了下唇,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际沧海就又说:“也不要用我的脸。”
符游做了个鬼脸——他自已也挺好奇用际沧海的脸做鬼脸是什么效果,但看对方的脸色应该很恐怖——接着从善如流地摇身一变。
变回了自已的样子。
不出所料地看到际沧海的眼角又是一抽。
“剑灵,你没有自已的模样吗?”
符游无辜:“我原本就托生于剑,当然没有自已的人形。”
际沧海想让他变成别的样子,符游就一脸理所当然:“不,要变就变成最好看的样子!”
又毫不谦虚地自夸上了。
这次倒不是觉得旁人不好看,只是毕竟要跟际大门主朝夕相处,变成谁的模样,恐怕都难免会影响际沧海对那人的看法。
他之前已经故意气了际沧海几回,之后……大概也忍不住会多气他几次,就不牵连到其他人了。
际沧海不是喜欢多言之人,看拿剑灵没有办法,只能沉着脸妥协。
俩人大眼瞪小眼对坐片刻,际沧海又开口:“剑灵,你这次为何能突然显形?”
“我一直都能显形。”符游说完,思索片刻,道,“先前那魔凤凰将火喷了上来,我将那些力量全部炼化后,你便能看到我了。”
……还看到了几个片段。
熟悉的金醴轩,也确实偶尔给金醴轩写些曲子,但《莲华曲》却已经完全是一段陌生的记忆。
还有前些天在那美人图幻境里,自已听到那鼓声后的反应。
符游开始肯定,自已的确是失去了一段记忆,而非突然变成际沧海的剑灵。
但这些疑惑只是在他脑中闪过,一想到际沧海现在能直接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于是他迅速收好了那些思绪,只又总结道:
“那魔物虽非凤凰,但应当也是极阳之物,所以喷出的火也可以助你炼化此剑。”
只是这“凤凰”为何恰好在此时出现,又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却是不得而知。
“好。”际沧海说,“我会把那个人……和他拿走的极阳之物都取来。”
符游抿唇,抬眼看向洞口。
“但在此之前,”他轻声道,“还是先解决你中毒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