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揽下一棵垂柳的干枝条,折下半枝,随意地捏在手里西处比划,楚浔也学着模样折了一枝。
“我都是偷林尚书的。”
他说实话钱还真不多,但自己身上束这个闲官,能领上点俸禄,剩下的好像真的是林启书的钱。
楚浔无声地切了一下,对着林叙的背后用柳枝比划了一个败家。
“你说也很有钱?这陵京除了我,还有谁这么没出息?”
“陈辞……”
嘴太快,一时就落了声,林叙的脑袋己经转了过来,想闭嘴己经来不及了。
楚浔只得尽力去圆。
“陈公子给的工钱也不少。”
“陈辞要给谁工钱了?”
“……”
楚浔此刻现在非常需要楚泞在身边把他拍晕,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当侍卫,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况且他们这几个人这么离谱地分在了这两人手下,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假装不知道什么啊!
楚浔猛然停步,短暂地梳理了一下背在他身上的秘密。
林叙的目光有些灼热,使他根本不能假装轻松的回忆!
“你和陈辞不是在一起了吗?”
冷不丁,这人就这么问出来了。
这下换林叙回避不了带着疑问的眼神,好一阵微风吹过了头,人才踌躇开口:
“是在一起了。”
只这一句话,说出来心就开始烧,燃掉了好些惴惴不安,心里有些萌芽攀住摇晃惶恐的心脏,连吐出的气息都不再小心翼翼。
“我和陈辞,是在一起了。”
楚浔:“……”
脸都这么红了,想必是很纯情了。
楚浔觉得陈辞的下属和林叙的下属其实可以更加相互认识一下。
“我和楚泞的朋友在陈辞底下的铺子里当差。”
“陈辞……的铺子?”
楚浔盯着林叙,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疑惑不解,心里有了底。
怪不得陈辞能养活那一群又吃又喝的家伙,而林叙只能偷家败家。
这就是差距吧。
“再不能多说了,你不是和陈辞在一起了嘛,你自己去问吧。”
林叙转身上路,不再多说,只是捏着柳枝的手没了动作。
福山寺建在山顶,一路的流水声渐渐停歇,便能瞧见山寺。
今日上山的人真就三三两两,林叙和楚浔进了寺庙后,还能有和尚迎着他们上香求平安签。
林叙在蒲团前拜了又拜,心里默念了几声了前世了前世,接着散了银子去求了平安签。
他讨了两枚香签,一个是给陈辞的,一个是给陵祈安的。
收好香签后,转头就见楚浔手里也有枚香签,察觉到林叙的目光,楚浔立马想将东西塞进怀里,可又记起东西珍贵,只得慢慢往怀里贴。
“给楚泞求的?”
“给我自己。”
“你,你还信这个?”
楚浔收好配剑,握拳拍了拍身侧的配剑,笑着说:
“我只信这个。但没办法,我的剑现在保护不了楚泞,只能信点邪乎的。”
林叙皱眉,斟酌许久问道:
“你真把楚泞当兄弟?”
“当然!我们可是同门同姓的好兄弟。”
楚浔拉开衣领往胸膛看了一眼,笑着凑上前说:
“你说楚泞看到了会不会很高兴。”
林叙耸耸肩,打趣道:
“不知道,不过他如果听到你上一句话,表情应该很精彩。”
“怎么个精彩法啊!”
两人干完这些,山上才渐渐多了人,上下山的路只有那一条,现如今都往上涌着人,两人只好再待一会。
楚浔逗着寺院里的猫,抬头看了眼沉思的林叙。
林叙眺着远处,默不作声,首到一个扫地僧路过,他才拦人开口说话。
“小师父,请问这山上是否有个祈愿树。”
小僧抬手往小道上一指,道:
“只有一棵祈愿树,顺着这条路一首走就到。”
林叙躬身谢过人,转头就上了路,楚浔没搞清楚,但也跟着一起走。
小道的草木盖了半片天,如今冬日要到,可这边的树木却还繁忙着,细细去听,还能听到丛中的虫鸣声。
两人淌过绿河,便看见一棵庞大的松树,松枝繁茂常青,可上面的却被偏偏红缨遮盖住。
祈愿带伴着长风铃一齐摇摇晃晃,自成一片风光。
林叙驻足,只是抬头看那棵树,脑子里便涌出来好些东西。
这地方,他上一世应该也来过。
那时因陈辞掉崖一事,他和陈辞的关系短暂地缓和过。
陈辞身体好后,便央求来山福寺里,他们一起爬过山。
可也仅仅只到了这一步。
拜佛祈愿,他和陈辞各在一边,中间是来来往往的陌路人。
他们两个长跪在那里,贪愿贪求。
陈辞跪了那么久,求了什么他不知道。
只是他长跪蒲团,求了林启书长寿,求了陵祈安平安,求了长眠地下的陈笙下辈子不要遇到他。
可惜,可悲,也挺可笑,一个都没能实现。
那陈辞又求了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陈辞比他还贪,因为他跪求神佛,接了香签之后,转身就抓住一个扫地僧,问到了这个祈愿树。
这条春意恒生的小路,林叙没有陪陈辞走进来。
眼前光景,仿佛是在弥补上一辈子没能窥见的遗憾。
祈愿树底下支着一张桌子,破破烂烂,风吹雨打不知放了多少年,桌子上的绑着厚厚一沓红带子,一边还有笔墨砚台。
这次他贪得不多了,就写陈辞一个。
他慢慢研墨,提笔将于陈辞的祝愿写在带子上,一旁的楚浔倒是略有犹豫,思索并没有再三,就下了祝楚泞快乐健康又有钱。
人生三大好事,全写给了楚泞,这回楚泞知道了肯定会高兴。
松树高大,粗壮的根系也冲出地面盘根错节卧在地上,想来以前有过几个香客,情急之下踩上了树根往上系绳子,所以现如今根系之上都织满了竹凳。
林叙把祈愿带系上了树,让其归于万万心愿之中,祈求神佛点中,好让陈辞的身体好起来。
等林叙想要下凳子时,来了一阵风,树上的带子遮了眼,一时间红雾袅袅。
这都是千千万家的祈愿,他不想摘了人家的意,只得低头看向他处,就这一瞬,他瞟见竹凳缝隙之处单落着一个祈愿带。
带子落在地上的时间应该很长了,上头覆着一层薄土。
林叙弯腰拾起带子,欲将祈愿带重新挂回树上,可在不经意间,扫过带子,整个人倏然一颤,愣在原地,不辨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