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晚晚牵着李承昭的手,再次跨过那道神奇的水幕门时,扑面而来的,是与现代世界截然不同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古旧木料的味道。
脚下不再是柔软的地毯,而是冰凉坚硬的青石板。
耳边,没有了城市的喧嚣,只有风吹过庭院竹林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下人们低声交谈的动静。
这里,是长安城,冠军大将军府。
这里,是李承昭的世界。
苏晚晚好奇地打量着西周。
这是一间雅致的书房,西壁都立着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卷轴与线装书。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摆在中央,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旁边还放着几卷摊开的兵法图。
整个房间的陈设,简洁、肃穆,充满了属于主人的、那种武将与文人兼具的独特气质。
“这里……就是你平时待的地方?”
苏晚晚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新奇。
“嗯。”
李承昭应了一声,他一回到这个世界,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那股在现代刻意收敛的威严与锋芒,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他松开苏晚晚的手,走到门口,对外吩咐道:“来人。”
门外立刻传来恭敬的回应:“将军。”
“去将张远叫来。
另外,备好热水和一套干净的……女子衣物,送到西厢的暖阁。”
“是。”
门外的侍卫没有丝毫迟疑,立刻领命而去。
苏晚晚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衣角。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完全陌生的环境。
很快,侍女们便送来了热水与衣物。
当苏晚晚第一次穿上那繁复的唐制襦裙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层层叠叠的丝绸给包裹住了,行动都变得有些不便。
看着铜镜里那个梳着简单发髻、穿着古装的自己,她感到一阵奇异的陌生与熟悉。
就在她适应着新衣服时,李承昭己经与匆匆赶来的副将张远,在书房里完成了交谈。
当李承昭带着苏晚晚走出暖阁,第一次将她正式介绍给张远时,这位忠心耿耿的副将,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张远,这位是苏姑娘。”
李承昭的介绍言简意赅,“她是我一位远房堂叔的遗孤,自幼养在山中,不谙世事。
如今家中遭了变故,前来投靠于我。
从今日起,她便是我李承昭的义妹,暂居府中。”
“义……义妹?”
张远瞪大了眼睛,看看苏晚晚,又看看自家将军,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将军不是立誓此生不婚,要断绝儿女情长,潜心治学吗?
怎么前几日才“离家出走”了一趟,回来就带了个如花似玉的“义妹”?
而且这姑娘的穿着打扮,虽然是唐制,但那股子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古代闺秀。
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好奇,还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审视,完全没有普通女子见到陌生男子的那种羞怯与畏缩。
“苏姑娘,这位是我的副将,张远。
你可以叫他张将军。”
李承昭又对苏晚晚说。
苏晚晚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对着张远微微屈膝,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福礼:
“张将军好。”
“末将……见过苏姑娘。”
张远连忙抱拳回礼,心里却在打鼓。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将军此番回来,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以前是沉郁决绝,现在却多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平和。
而这变化的源头,显然就是眼前这位“苏姑娘”。
李承昭为苏晚晚安排的身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远方堂叔的遗孤”,既能解释她为何突然出现,又能让她在李府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可以被庇护的身份。
而“自幼养在山中,不谙世事”,则是为了她将来可能会表现出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言行,提前打好补丁。
最初的几天,苏晚晚像一个真正的游客,对大唐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她惊叹于将军府建筑的宏伟与精巧,着迷于唐代女子精致的妆容与服饰,也对那些没有味精、纯天然的古代美食赞不绝口。
但新鲜感过去之后,挑战也随之而来。
她要学习各种繁琐的礼仪,见不同的人要行不同的礼,说话要有分寸,不能像在现代那样随心所欲。
她要习惯没有电灯的夜晚,只能依靠摇曳的烛火。
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信息的闭塞。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她就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她开始理解,李承昭为什么会说,这个世界太小,装不下她的灵魂。
然而,苏晚晚不是一个会被轻易打倒的人。
她开始利用自己的优势,尝试在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的位置。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日,李承昭在书房中,为一件事情愁眉不展。
北境的驻军,急需一批冬衣和粮草,必须在两个月内,也就是上冻之前运抵。
但路途遥远,沿途山路崎岖,还要经过几处盗匪猖獗之地。
按照往年的惯例,押运的队伍规模庞大,耗时长,损耗也大。
今年朝中几位重臣又在为别的事争执不休,户部拨下的款项和人手都有些紧张。
张远在一旁提议:“将军,不如末将亲自押运,多带些精兵,强行通过。
虽会有些伤亡,但总能保证送到。”
李承昭摇了摇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非上策。”
苏晚晚在一旁听着,默默地看着桌上那张简陋的羊皮地图。
她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承昭,我能看看这张图吗?”
李承昭有些意外,但还是将地图递给了她。
张远则皱了皱眉,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能看懂什么军用地图?
苏晚晚将地图铺在桌上,仔细研究了许久。
她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现代项目管理中的各种图表和流程。
她拿起一支笔,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开始涂涂画画。
她画的,不是地图,而是一种类似流程图的东西。
“你看,”她指着图对李承昭说,“从长安到北境,总共一千三百里。
你们现在的想法,是把所有物资一次性运过去,对不对?
这叫‘单体作战’,规模大,目标明显,一旦遇到问题,整个队伍都会被拖累。”
“单体作战?”
李承昭与张远都对这个新词感到好奇。
“我的想法是,分段,分组,并行处理。”
苏晚晚的眼睛亮了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光彩,“我们可以把整个路程,按照驿站,分成五段。
同时,把物资也分成十组,每组由小股精兵护送。”
她顿了顿,继续解释:“我们不需要所有队伍都同时出发。
我们可以计算出每一段路程最快需要的时间,然后像接力一样。
第一组出发三天后,第二组再出发。
这样,路上的队伍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互相可以策应,但又不会拥挤在一起,减慢速度。”
“最关键的是这里,”她指着地图上一个叫“黑风口”的地方,“这里是盗匪最多的地方。
我们没必要硬闯。
我们可以派一支疑兵,大张旗鼓地走官道,吸引他们的注意。
而真正的主力运输队,则可以分批,在夜间,走旁边这条更难走的小路。
虽然慢一点,但更安全。”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关键路径”、“资源优化”、“风险规避”,这些现代管理学的词汇,被她用最朴素的语言,转化成了古代人能听懂的策略。
她甚至还画了一张简单的表格,横轴是时间,纵轴是各个运输小队。
她清晰地标出了每个小队在什么时间,应该到达什么地点。
整张图表,一目了然,将一个复杂的运输任务,分解成了无数个可以被精确控制的小单元。
书房里,一片寂静。
李承昭的眼中,从最初的意外,到后来的专注,最终化作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骄傲。
他就知道,他的晚晚,绝不是一只只能被圈养在后宅的金丝雀。
她的灵魂,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能闪耀出独特的光芒。
而一旁的张远,则彻底惊呆了。
他张着嘴,看着苏晚晚画出的那张“鬼画符”和那张奇怪的表格,脑子里却在飞速地推演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
这个方案,看似复杂,实则环环相扣,将时间、人力、风险,都算计到了极致。
其精妙之处,甚至超过了军中许多老谋深算的参将。
这……这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女子能想出来的?
“此法……可行!”
张远最终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看着苏晚晚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震惊,甚至是一丝敬畏。
苏晚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就是随便说说,纸上谈兵而己。”
“不,这不是纸上谈兵。”
李承昭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当着张远的面,毫不避讳,“晚晚,你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他转头对张远下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就按苏姑娘的方略去办。
所有细节,由你负责,但整体调度,随时要向苏姑娘请示。”
“是!将军!”
张远这一次,抱拳领命,心服口服。
当张远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承昭看着苏晚晚,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看,你一来,便为我立下了大功。”
苏晚晚俏皮地眨了眨眼:“那……有没有奖励啊,大将军?”
李承昭笑了。
他拉着她,走到书房一角的暗门前,推开门,那道连接着两个世界的水幕,正静静地流淌着光华。
“奖励就是,”他轻声说,“今晚,我带你去尝尝你说的……那个叫‘小龙虾’的东西。”
苏晚晚的眼睛瞬间亮成了两颗星星。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又看看那扇神奇的门。
她知道,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己经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她不是他的附庸,而是他的羽翼。
他们是彼此的铠甲,也是彼此的软肋。
无论是在车水马龙的现代,还是在金戈铁马的大唐,只要他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家,哪里都能创造属于他们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