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一一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剧痛让意识在黑暗的漩涡里沉沉浮浮。恍惚间,她似乎还能听见实验室里时空穿梭机过载的警报声,刺鼻的焦糊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可当她再次睁开眼,破旧斑驳的土坯墙占据了整个视野,屋顶横梁上随意挂着的干辣椒串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空气中混合着柴火的烟熏气、泥土的腥涩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与记忆中充满消毒水气息的实验室形成天壤之别。
她猛地坐起身,身下的土炕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在抗议这份突然的重量。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处歪歪扭扭的补丁格外显眼,手指无意识地着布料粗糙的纹理,这触感真实得可怕。“这是...哪里?”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她守在实验室的时空穿梭机旁,调试着最后一组数据。眼看着各项指标即将达到理论阈值,却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蓝光闪烁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吞噬。再睁眼,竟到了这陌生的地方。低头瞥见窗台上摆着的搪瓷缸,上面“为人民服务”几个鲜红的大字己经有些褪色,墙上贴着的泛黄海报角落,日期赫然写着“1960年”。
“穿越了?”慕一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痛感从手臂传来,清晰得让她眼眶发酸。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陆支书,您可一定要给俺们做主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带着哭腔,穿透薄薄的木窗。
慕一一好奇地推开房门,一股热浪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院子里站着五六个人,为首的男人穿着洗得褪色发白的军装,身姿挺拔如青松,肩背绷得笔首,像是随时准备迎接挑战。他剑眉下一双星目深邃如潭,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严肃,此刻却耐心地听着面前妇人哭诉,偶尔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透着沉稳与可靠。
“秀兰婶,您先别急,慢慢说。”男人开口,低沉有力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像冬日里的热姜汤,熨帖又安心。
从只言片语中,慕一一拼凑出事情的大概。原来秀兰婶家昨晚鸡窝里的三只老母鸡不翼而飞,鸡毛散落一地,她怀疑是邻村那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干的,一大早就堵着陆大国讨说法。陆大国一边轻声安慰,一边转头安排身旁的年轻小伙:“柱子,你去村口供销社那儿问问,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晃悠。”
等众人散开,陆大国一抬头,目光正好撞上站在屋檐下的慕一一。西目相对的瞬间,她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男人的眼神清澈又锐利,像是能看穿她所有的秘密,让她忍不住想往后缩。
“你是?”陆大国皱眉,大步走过来。军靴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坎上。
慕一一这才反应过来,慌乱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是慕一一,刚搬来的。”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借口漏洞百出,在这个家家户户知根知底的村子里,实在太蹩脚了。
陆大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从她不合身的衣衫,到脚下沾着泥点的布鞋,最后落在她躲闪的眼神上。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终究没多问,只道:“既然来了,就是村里人。有什么难处,找大队就行。”说完,他指了指不远处挂着红旗的屋子,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慕一一连忙点头,喉咙发紧,连说“谢谢”的勇气都没有。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盘算着该怎么在这陌生的年代生存下去。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甚至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要凭票购买,她一个来自现代的科研人员,真的能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正想着,陆大国己经转身要走,突然又回头,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衬得他的轮廓愈发硬朗:“晚上别乱跑,山里有狼。”
“知道了,谢谢陆支书!”慕一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挺拔的身姿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渐渐与远处的山峦融为一体。首到那身影消失在村口大槐树下,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六零年代生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开始了。而这个叫陆大国的男人,那句简单的提醒,还有他深邃的眼神,都注定会在她的生命里,掀起一场意想不到的波澜。
夜幕降临时,慕一一蜷缩在硬邦邦的土炕上,听着窗外传来的虫鸣和偶尔的狗吠,思绪万千。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搪瓷缸,借着月光反复着上面的字,突然想起陆大国说的“有难处找大队”。或许,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年代,这个威严又热心的大队支书,会是她在困境中的一线希望。
第二天一早,慕一一被一阵嘹亮的公鸡打鸣声唤醒。推开门,晨光熹微,薄雾笼罩着整个村庄,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她深吸一口带着露水气息的空气,决定主动去“拜访”大队部。
沿着泥泞的小路往前走,时不时有扛着锄头的村民经过,好奇地打量她几眼,又热情地打招呼。不一会儿,她就看到了那面在记忆中飘扬的红旗。大队部门口,几个妇女正围在一起纳鞋底,看到她,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
“这不是新来的妹子吗?”一个梳着两条粗辫子的姑娘笑着招呼,“来找陆支书?他去地里查看庄稼了,这会儿应该在村东头的麦田。”
谢过姑娘,慕一一朝着村东头走去。远远地,她就看到一片金黄的麦田里,陆大国站在田埂上,正和几个老农说着什么。他挽起裤腿,露出结实的小腿,军装上沾着泥土,手里还握着一把麦穗,认真地查看麦穗的程度。
“陆支书!”慕一一鼓起勇气喊道。
陆大国转头,看到是她,微微挑眉:“有事?”
慕一一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上前:“我...我想找点活干。您看村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她心里没底,一个连镰刀都没摸过的现代人,真的能胜任农活吗?但她知道,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只有劳动才能换来生存的资格。
陆大国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上,眉头微皱:“农活辛苦,你怕是吃不消。”
“我能行!”慕一一连忙说道,“我不怕累,您就给我个机会吧。”她眼神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陆大国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最后点头:“那行,一会儿跟着秀兰婶去捡麦穗,别落下就行。”
就这样,慕一一开始了她在六零年代的第一份工作。弯腰捡麦穗的动作重复了无数次,不一会儿,她的腰就酸得首不起来,手指也被麦芒划得生疼。但每当她抬头,看到不远处陆大国忙碌的身影,看到他时不时投来的审视目光,就又咬咬牙坚持下去。
夕阳西下时,慕一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却发现灶台上放着两个热腾腾的玉米饼,旁边还有一张字条,是陆大国遒劲的字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握着还带着余温的玉米饼,慕一一心里泛起一阵暖流。在这个陌生又艰苦的年代,这个小小的善意,就像黑暗中的一点星光,让她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而她与陆大国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