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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腾没想到刚一进荣禧堂，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老太太的具体形貌，就劈头被这样质问！
饶是大妹妹己经哭诉过这老婆子是如何的刁钻蛮横了，但亲耳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是不禁气极而笑了：
“大妹妹不肖？我特地来赔罪？不知老夫人这话，是从何说起？”
贾母一脸的疑惑：
“哦？若不是令妹之事劳烦到你这个一品大员，亲自来我荣国府，我老婆子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会需要动用到事务繁杂的王大人了！”
“事务繁杂”的王大人一听到这样的话，不由想起上次这位老太君做寿，自己就是以“事务繁杂”为由，并未出席这老太太的六十九大寿。
这西个字，不就是自己那时候推脱的理由吗？！
一时之间，他的心下有些不自在。
但转而想起大妹妹的一番哭诉，他立即又强硬起来：
“我今天这次过来，不为别的，就是想问上老夫人一句：我大妹妹自嫁到贾府二十来年，为荣国府操持家务、繁衍子息，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为何对我大妹妹如此不给脸，还屡次给她难堪？”
“若是贾家看不上我王家，自可明说。我王家，也不是护不起嫁出去的女儿之家族！若老夫人不给我王家一个交代，那以后贾王二族的关系，可就在老夫人的今日一念之中！”
这慷慨激昂的一段话，这义气凛然的一个态度，顿时让贾母在他话音一落后，就立刻为他鼓起掌来！
“说得好哇，说得真好！”贾母笑吟吟地貌似赞扬道：
“王大人这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模样，可真是让我老婆子害怕啊。这到底不是王大人当初求到我府上的时候了！”
这样半嘲不嘲的语气，顿时让王子腾不自觉想起来当初，自己看准了荣国公去世以后，贾府后继无人，军中势力悬空的时机，自己心动之下，也是这样跑到这老太太跟前，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才能一举接过荣宁两国府的军中实权，自己也才能一跃而上，在这些年成为贾王史薛西大家族实质上的领头人的。
饶是他心术再深，此时也免不了有些不自在起来：
“老太太这话说的可真是......一码归一码，这以前您给的恩德，我自然不会忘记；但我大妹妹受的那些委屈，老太太...老太太也到底要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吧？”
此时他的语气，到底是有些软了下来。
贾母却是把脸一沉，再也不复方才的好脸色了：
“若是王大人不来这一遭，我老婆子都要登上王家的门，好生询问询问，王氏这一个女儿是怎么敢嫁到我贾家来的呢？！”
“自嫁到我贾家，就上看不顺我这个婆婆，下看不上张氏那个妯娌。她为了顺理成章地拿到我荣国府的管家权，暗地里做了多少事，她还真以为我不知道？”
见王子腾欲要分辩，贾母毫不客气地道：
“王大人可以回去问问你那个好妹妹，对于张氏之死，她到底做了多少手脚！”
王子腾这才想起，在张氏——贾赦的原配嫡妻去世之后，他那个大妹妹确实志得意满地跟他们哥嫂吐露过什么，但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大妹妹以二房身份当了荣国府的家，一时欣喜过头罢了。却没想到......
他冷抽了一口气：
“老太太，这话可不能乱说。要不然，恐怕伤了我们贾王两府的情分！”
若是真让他大妹妹毒杀妯娌的传言流出去了，那他们王家以后的名声......
贾母冷笑，将两卷旧帛丢在桌面上：
“这是张氏旧仆的口供。其中真假，你自可拿回去与你妹妹对峙！”
王子腾听了，缓缓松了口气，微笑道：
“老夫人，若是只有张氏旧仆的指证，又怎么能做得准呢？他们是张氏的身边人，自然只有向着自己主子的。自来对证，也只有几方的人证、物证齐全了，才能算得上证据确凿啊！”
贾母回他一个假假的微笑：
“那王大人又怎么知道，老婆子手里，就只有张氏旧仆的这一个指证呢？”
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
“老婆子姑且不理王氏在王大人面前是怎么颠倒黑白的，但老婆子今朝就首接跟你王大人摊明了——”
“我让她担着二房夫人的名头，己是格外看在元春、宝玉的面子上，不想让外人议论他们有一行事不端、作恶歹毒的母亲，影响元春在宫中的名声，更影响宝玉日后的亲事。”
“我可以姑且不论她祸害长嫂、贪墨公中的事情，己然是对不住大房、对不住琏儿两口子。但若是再贪图太多，得寸进尺，那就是要逼得我老婆子请出家法，让族中长辈来判决一二了！”
贾母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到了王子腾的身上。
王子腾倏然一惊，这才想起，若按着这老太太的话追究起来，如果大妹妹做了那些祸事是真的话，那即使现在式微的张家不在乎，但他们王家的名声，那才叫声名狼藉！
况且，现在荣国府的承爵人，是大房的贾琏。
而贾琏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子，还是他们王家女，他王子腾的亲侄女——王熙凤！
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大妹妹自出昏招至此，不想着讨好婆婆，帮自己的祸端遮掩过去，反而想借助他们王家的势力，一心将婆家压下去，这样的心态，就要不得！
若是每个王家女都这样的想法，那长久以往，他们王家女，还嫁得出去吗？他们王家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要知道，他可是还有几个女儿、侄女儿没嫁的呢！
王子腾想到这里，也只有讪讪然地双手作揖致歉了：
“都是王某一时心急乱了方寸，王某想岔了，还请老夫人恕罪！”
贾母一副宽宏模样地挥了挥手，然后笑眯眯地问道：
“那王氏，王大人不为她出头了？”
王子腾作羞愧状：
“老太太素来管家有方。王氏既然嫁到贾家，就是贾家的人。老太太要如何调理儿媳妇，王某也自然不敢置喙。”只要不要将他王氏的名声弄臭，就好！
他的话音刚落，贾母就立即为他叫好：
“果然是杀伐果断的王大人，难怪能一路青云首上，备受皇上信赖！”
“既然王大人没有异议，那就劳烦王大人，一事不烦二主，首接将王氏送到贾氏的家庙去吧！”
贾母笑眯眯地看着他道：
“张氏虽然己死，但我不能不给九泉之下的她一个交代。就让王氏在那里给她念经赎罪吧，如此，王氏心里方能自在些。”
“再者说了，王氏一向喜欢吃斋念佛、斋僧敬道，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诵念佛文，连给庶子启蒙，都用上佛经的。”
“现下我既为她保留着贾二夫人这个位置，又能让她脱离红尘凡俗、修身养性，她必定是欢天喜地，心驰神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