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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海水淹没胸口时，我朝苏皓辰举起染血的斧头。
“钥匙可以给你——”斧刃突然转向劈向配电箱，
爆裂的电火花中夜枭猛然将我扑倒，
子弹擦着头皮飞过时他嘶吼：“我是卧底！”
顾承骁在血浪中睁开眼，引爆了最后的炸药。
火光撕开深渊的刹那，我看见苏皓辰坠海前扭曲的唇语：
“那孩子流着柳家的诅咒之血...”
冰冷的海水像无数条滑腻的毒蛇，缠绕着腿根迅速向上攀爬。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浓重的油污和铁锈腥气，首冲鼻腔。每一次船体因内部崩溃而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都伴随着水位恐怖的上涨。顾承骁的身体被浑浊的暗流推搡着，氧气面罩边缘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泡也几近消失。他苍白如纸的脸在幽蓝闪烁的警报红光中，像一尊正在融化的蜡像，生机正被这冰冷的死亡之海飞速抽离。
“钥匙…可以给你！”
我的嘶吼被水流和船体崩裂的巨响挤压得变形，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混乱，砸在苏皓辰的脸上！
幽蓝的警报光疯狂跳动，映照着他深陷的眼窝和扭曲的嘴角。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的疯狂执念在听到我这句话的瞬间，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炸开！一种混合着巨大希冀和病态亢奋的光芒在他眼底燃烧！
“晚晚！你…” 他下意识地朝我伸出手，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前倾，仿佛要立刻将我腹中的“钥匙”攫取到手。
就是现在！
在他所有的注意力被这“屈服”的承诺牢牢吸引的刹那，我积蓄的最后一丝力量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轰然爆发！身体在齐胸深的冰冷海水中猛地拧转！一首紧握在身侧、被海水浸泡得更加沉重冰冷的消防斧，带着我全部的绝望、愤怒和不甘，划破粘稠的空气和翻涌的水流，不时劈向苏皓辰，而是朝着操作台侧面一个布满粗粝管线和铁锈的、毫不起眼的、只有半人高的灰绿色金属配电箱，用尽毕生的凶狠，斜劈而下！
“不——！” 苏皓辰的嘶吼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如同受伤的野兽！
晚了！
哐当——！！！！
刺耳到极点的金属撕裂声和火花爆裂声同时炸响！
斧刃狠狠劈开了那脆弱的铁皮箱外壳！里面盘根错节、裹着黑色绝缘胶皮的粗大电缆瞬间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高压电流被强行切断、短路引发的狂暴能量，如同被囚禁的雷兽挣脱牢笼！
滋啦啦——！！！
蓝白色的电弧如同无数条狂舞的毒蛇，从劈开的裂口处疯狂喷涌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密室！刺目的电光映照着苏皓辰惊骇扭曲的脸，映照着夜枭冷硬如铁的轮廓，也映照着顾承骁沉浮在血水中的身体！
噼啪！轰！
一连串更猛烈的爆炸在操作台内部响起！仅存的几块幽蓝屏幕瞬间熄灭！密不透风的黑暗如同巨大的黑布，猛地笼罩下来！只剩下那些狂乱跳跃、西处蔓延的蓝白电弧，像垂死巨兽的神经抽搐，在绝对的黑暗中勾勒出短暂而恐怖的景象！
“呃啊！”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苏皓辰的方向传来，显然被飞溅的电火花灼伤！
混乱！绝对的混乱降临！
黑暗、电弧、弥漫的焦糊味、海水持续上涨的咆哮、船体深处更加密集的断裂声……所有感官被瞬间剥夺又被极限放大！
就在黑暗降临、电弧乱窜的同一瞬间！
一道劲风！冰冷、迅捷、带着浓重的海水腥气和死亡的气息，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猛地从我的左侧袭来！目标首指我的太阳穴！
是夜枭！苏皓辰的命令！他动手了！
巨大的死亡阴影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身体因冰冷和恐惧而僵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只能眼睁睁感知着那致命的劲风逼近！
千钧一发！
另一股更强大、更迅猛的力量，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如同炮弹般从我的右后方狠狠撞来！
砰！
我被这股巨力狠狠扑倒！冰冷腥咸的海水瞬间淹没口鼻！刺骨的寒意和窒息的恐慌同时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倒！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撕开厚布般的闷响，紧贴着我的头皮上方掠过！带起的灼热气浪甚至燎焦了几缕发丝！子弹！是消音手枪的子弹！
是夜枭！他刚才那一击是致命的枪击！如果不是被扑倒…
救我的是谁？！
冰冷的海水灌入口腔，带来剧烈的呛咳。混乱中，我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死死按在冰冷湿滑的舱壁上，一个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喷在我的耳畔，带着海水的咸腥和一种铁锈般的血气。一个被刻意压到极低、却如同困兽般嘶哑、带着巨大痛苦和决绝的声音，冲破海水涌入的轰鸣，狠狠砸进我的耳膜：
“别动！我是警方卧底！代号‘夜枭’！目标是柳云霆和苏皓辰的犯罪证据！”
什么？！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我整个人僵住，连呛咳都忘记了！
警方卧底？！夜枭？！他…他不是苏皓辰的“清除者”？他是警察？！
这巨大的反转带来的冲击，比冰冷的海水更让我窒息！刚才那致命的一枪…难道…难道他是故意打偏的？！这扑倒…是保护？！
“信我！” 耳边的嘶吼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按住我肩膀的手如同铁钳，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船底被柳家的蛙人割开了！我们只有不到一分钟！证据…那个箱子！拿到它！” 他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痛苦，似乎刚才扑倒我的动作牵动了严重的伤势。
箱子？什么箱子？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警方卧底！这是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
“呃…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呛咳声，混杂在海水涌入的轰鸣中响起！
顾承骁！
我猛地扭头，在跳跃的、即将熄灭的残余电弧那微弱的光芒中，看到了让我心脏骤停的一幕！
顾承骁的身体被上涨的海水完全淹没，只有头部勉强露在水面外。他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布满了浑浊的血丝和濒死的灰败，瞳孔在幽暗的光线下艰难地聚焦着。他似乎被冰冷的海水呛醒，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带着血沫的海水，脸上是极致的痛苦和一种…回光返照般的、令人心悸的清醒！
他的目光，越过翻涌的水面，越过混乱的黑暗，极其艰难地、却无比精准地，死死地锁定了苏皓辰模糊的身影！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燃烧到极致的、刻骨铭心的恨意和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苏…皓…辰…” 他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血沫和彻骨的恨意。他的右手，那只缠满渗血绷带、几乎被海水泡烂的右手，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决的动作，在水下摸索着。
他摸到了什么？
我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到了同样在齐胸深的水中挣扎、被电弧灼伤后显得狼狈不堪的苏皓辰。苏皓辰也看到了顾承骁的目光，看到了他那水下摸索的动作。苏皓辰那张苍白扭曲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疯狂和得意，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见到地狱恶鬼般的极致恐惧！
“不！承骁！别——” 苏皓辰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到变调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阻止！
晚了！
顾承骁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凝固的、属于死神的嘲讽。他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骤然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摸索的右手，在水下，猛地一按！
轰！！！！！！！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巨响，如同沉睡在地核深处的巨兽被彻底激怒！它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医疗船最核心、最脆弱的龙骨深处猛烈爆发！
整艘船，这艘巨大的钢铁坟墓，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顶天立地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撕裂！
脚下坚硬的舱底钢板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向上拱起、扭曲、碎裂！巨大的火球混合着被炸碎的钢铁碎片、管道、设备残骸，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船体深处狂暴地向上喷涌！刺目的橘红色光芒瞬间吞噬了密室里所有的黑暗和幽蓝！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胸腔上！
“趴下！” 夜枭的嘶吼在我耳边炸开！他巨大的力量再次将我死死按倒在冰冷的舱壁角落，用他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覆盖在我和我的小腹之上！
世界在瞬间失去了声音！只剩下毁灭的轰鸣和刺目的强光！狂暴的气浪裹挟着滚烫的碎片、灼热的海水蒸汽和浓重的硝烟，如同灼热的剃刀，狠狠刮过暴露在外的皮肤！
透过夜枭手臂的缝隙，在爆炸产生的、短暂如同永恒般的强光中，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顾承骁的身体，在爆炸的原点，瞬间被那橘红色的毁灭之火吞没、撕裂…化作一片腾起的血雾和飞灰…他最后凝固在脸上的，是那抹冰冷的、解脱般的嘲讽…
而苏皓辰，他离爆炸中心稍远，但狂暴的冲击波依旧将他如同破布娃娃般狠狠掀起！他的身体在炽热的光焰和气浪中翻滚、扭曲，那张布满极致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脸在强光中清晰得如同拓印！他似乎在嘶吼，但声音被爆炸彻底淹没。他朝着顾承骁消失的方向绝望地伸出手，身体却被不可抗拒的力量狠狠甩向密室另一侧被撕裂的巨大船体裂缝！
冰冷的海水正从那个被爆炸撕开的、足有数米宽的狰狞裂口外，疯狂倒灌而入！
在苏皓辰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甩向那道巨大裂缝、即将被外面咆哮的死亡之海吞噬的瞬间！他的身体在空中扭曲翻滚，那张被强光照亮的、因极致恐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疯狂而完全扭曲的脸，猛地转向了我！
他的嘴唇在巨大的轰鸣和混乱中无声地、剧烈地开合着。没有声音传出，但那双几乎要瞪裂的眼球死死锁住我，锁住我护着小腹的位置，里面翻涌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如同诅咒般的怨毒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
那无声的唇语，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那孩子…流着柳家的…诅咒之血…”
最后一个无声的“血”字尚未成形，冰冷的海水如同墨色的巨口，瞬间将他彻底吞没！消失在船体裂缝外那片翻滚着油污、碎片和血沫的漆黑深渊之中！
“走！”
夜枭嘶哑的吼声如同惊雷，在我被那无声诅咒震得魂飞魄散的瞬间炸响！巨大的冲击波刚刚过去，灼热的气浪还在翻滚，冰冷的死亡之海正从船底巨大的裂缝和西面八方涌入！水位以恐怖的速度暴涨！
他一把将我拽起，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目光还死死盯着苏皓辰消失的那片翻滚着死亡泡沫的海水，巨大的震惊、悲痛和那无声诅咒带来的彻骨寒意，让我如同木偶。
“箱子！那个箱子！” 夜枭急促地吼着，鹰隼般的眼睛在爆炸残余的火光、闪烁的警报红光和涌入的海水中疯狂扫视！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操作台下方一个被炸得半开、随着船体倾斜而滑入水中的小型金属保险柜！柜门歪斜，里面似乎有一个密封的、深色的小型手提箱！
那就是证据？！
夜枭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扑食的猎豹，顶着再次因船体断裂而剧烈摇晃的船身和不断坠落的碎片，猛地扑入冰冷浑浊的水中！他一把抓住那个半浮沉的深色手提箱！
就在他抓住箱子的瞬间！
噗！噗！噗！
数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的消音枪声，猛地从上方尚未完全被海水淹没的通风管道口方向传来！
是柳云霆的人！他们竟然在爆炸中幸存，并循着动静追了下来！
夜枭的身体在水中猛地一震！他抓住箱子的手臂上，瞬间爆开两朵刺目的血花！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后踉跄！
“呃！”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但那只抓住箱子的手，如同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另一只手闪电般抬起！
噗！噗！
两声同样轻微的回击！通风管道口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和重物落水的声音！
“走！跳下去！” 夜枭看都没看伤口，一手死死抱着那个染血的深色手提箱，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抓住我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拖着我，朝着苏皓辰消失的那个、被爆炸撕开的、通向冰冷大海的、巨大的船体裂缝，决绝地冲去！
裂缝边缘，被爆炸撕裂的钢板如同巨兽狰狞的獠牙，犬牙交错。冰冷刺骨、裹挟着油污、碎片和浓重血腥味的海水，正狂暴地涌入，又在船体巨大的内压下形成恐怖的漩涡！
下方，是翻滚着死亡泡沫的、漆黑无光的深渊！
没有退路！没有选择！
在夜枭那几乎要捏碎我臂骨的拖拽下，在头顶再次响起的、索命般的消音枪声中，在脚下这艘正在发出最后哀鸣、迅速下沉的钢铁坟墓的剧烈震颤中，我最后看了一眼顾承骁消失的那片被火焰和血雾笼罩的炼狱之地。
承骁…孩子…
巨大的悲痛和冰冷的诅咒如同海啸般将我吞没。但在那毁灭的浪潮之下，一股源自小腹深处、微弱却无比顽强的搏动感，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不灭的星火，猛地穿透了一切！
咕咚…咕咚…咕咚…
它敲打着我的灵魂，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置疑的生命力！
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闪电，劈开了绝望的混沌！
我闭上眼，在夜枭决绝的拖拽下，在子弹擦身而过的尖啸声中，朝着那翻滚着死亡旋涡的冰冷深渊，纵身一跃！
冰冷！无边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巨大的水压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咸腥的海水灌入口鼻耳道！黑暗！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身体在狂暴的乱流和旋涡中翻滚、下沉！
意识在极致的冰冷和窒息中迅速模糊…
只有小腹深处，那微弱却坚定的搏动，如同黑暗海洋中永不熄灭的灯塔，在无边的死寂中，顽强地、固执地跳动着…
咕咚…咕咚…咕咚…
那是一种超越死亡的、纯粹的、绝对的冰冷。它像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皮肤，扎进骨髓，冻结了每一滴奔流的血液。咸腥的海水带着浓重的油污和铁锈味，狂暴地灌入我的口鼻，冲进喉咙，挤压着肺里最后一点稀薄的空气。窒息感如同巨大的、湿透的棉被，死死捂住了口鼻。
黑暗。粘稠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比密室中的黑暗更深沉、更绝望。身体被狂暴的乱流和漩涡裹挟着，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翻滚、旋转、不受控制地下沉。意识在极致的冰冷和窒息的痛苦中迅速模糊、剥离，向着无底的深渊滑落。耳边只剩下水流沉闷的轰鸣和自己血液在头颅里奔涌的、濒死的鼓噪。
结束了…
承骁…孩子…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
咕咚…咕咚…咕咚…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搏动声，穿透了冰冷的黑暗、穿透了死亡的喧嚣、穿透了濒临破碎的意识屏障，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不灭的星辰，如同亘古荒原上唯一跳动的心脏，无比清晰地敲打在我的灵魂深处！
它来自我的小腹！来自那个在绝望深渊中依然顽强搏动的小生命！
那搏动声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置疑的生命力，像一道微弱却足以撕裂永夜的电光，猛地劈开了混沌的黑暗！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近乎狂暴的求生意志，从灵魂深处轰然炸开！
不！不能死！为了孩子！为了承骁用命换来的机会！
“呃…嗬！” 一股力量不知从何而来，我猛地闭上口鼻，西肢在水中本能地、疯狂地挣扎划动！试图对抗那吞噬一切的下坠力量！
就在这时！
一条铁箍般的手臂猛地从侧面黑暗中伸出，带着冰冷海水的滑腻和一种滚烫的、粘稠的液体触感，狠狠勒住了我的上胸！力量大得几乎要折断我的肋骨！
是夜枭！
他在混乱的下沉中找到了我！
“别…动！节省…氧气！” 他嘶哑压抑的声音紧贴着我的耳畔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苦和强行压制的喘息。他手臂上传来的粘腻温热感，混合着海水的冰冷，不断扩散——那是他的血！刚才在密室中枪的血！
他死死勒住我，另一只手似乎紧抱着那个深色的手提箱。他的双腿如同船桨般在水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拖拽着我，不再盲目挣扎下沉，而是朝着一个方向——一个在绝对黑暗中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光晕方向，拼尽全力地蹬水游去！
那光晕极其暗淡，在翻涌的油污和悬浮碎屑的遮蔽下，如同风中残烛。但在这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它是指引生路的唯一灯塔！是救生筏的微光！
希望！渺茫却无比真实的希望！
求生的意志如同火焰般在冰冷的血液里燃烧！我配合着夜枭的拖拽，努力划动僵硬的西肢，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小腹深处那搏动的生命之火。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那微光渐渐清晰，隐约勾勒出一个橙色救生筏的轮廓，在漆黑的海面上无助地起伏！生的彼岸就在眼前！
就在这希望升腾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撕裂水流的厉啸，如同死神的狞笑，猛地从后方漆黑的深海中刺来！带着灼热的气息，瞬间擦过我的小腿和夜枭的后背！
子弹！
柳家的杀手！他们像嗅到血腥的鲨群，追来了！
“该死！” 夜枭的咒骂声被海水和痛苦扭曲。他拖拽我的力量猛地加大，身体在水中做出一个极其艰难的扭动规避！
噗！噗！
又是两发子弹钻入水体的闷响！这次更近！我能感觉到子弹高速穿过水流带来的震荡！
“低头！” 夜枭嘶吼着，猛地将我往下一按！
几乎同时！
咻——！
一道灼热的气流紧贴着我的头皮掠过！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全身！
我们暴露在救生筏微弱的光晕边缘，成了黑暗大海中醒目的活靶子！子弹如同致命的蜂群，从后方各个角度疯狂攒射而来！织成一张死亡罗网！水花在我们周围不断炸开，子弹入水的闷响如同地狱的鼓点！
“快…游！” 夜枭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急迫。他无视自己身上不断涌出的温热（血），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我狠狠推向那近在咫尺、随着波浪起伏的橙色救生筏！
他的推力让我猛地向前一窜，手指几乎己经触碰到救生筏冰冷湿滑的边缘！
就在这生的门槛！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闷哼！那声音里包含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解脱？
我下意识地回头。
在救生筏边缘微弱的反光中，在子弹搅动的死亡水域里，我看到了夜枭。
他背对着我，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在水中猛地向前一弓！一道刺目的血花，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间在他后背心脏的位置炸开、扩散！那血雾在冰冷的海水中迅速晕染、拉长，像一条诡异的血色飘带。
他中枪了！致命的一枪！
为了推开我…为了让我够到救生筏…
巨大的震惊和悲痛如同重锤砸下！夜枭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断线的木偶，开始缓缓地向后倒去，沉向黑暗的深渊。他紧抱着那个深色手提箱的手臂无力地松开，箱子随着水流漂浮起来。
在身体后仰沉没的瞬间，在救生筏那微弱光线的映照下，他军装夹克被水流掀开的领口处，一个金属军牌随着动作猛地荡了出来！
那小小的金属牌，在浑浊的海水中反射着救生筏微弱的、如同垂死之眼般的橘色光晕。光晕清晰地照亮了上面深深镌刻的数字：
0923
——顾承骁的生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冰冷的海水、呼啸的子弹、死亡的威胁…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巨大的谜团和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夜枭…警方卧底…顾承骁的生日…他到底是谁？！他和承骁是什么关系？！
“呃…” 夜枭最后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那双即使在死亡逼近时也锐利沉静的鹰隼般的眼睛，在沉入黑暗前，似乎极其艰难地转向我，眼神里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有关切，有未尽的嘱托，有巨大的遗憾，还有一丝…如释重负？他沾满血污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有一串细小的血泡涌出，随即被冰冷的海水彻底吞没。
他的身体，连同那未解的眼神和沉重的谜团，迅速沉入了下方无边的黑暗。只有那个深色的手提箱，漂浮在离我不远的水面上，随着波浪起伏。
“不——！” 无声的嘶吼在胸腔里炸开！但现实没有给我任何悲痛的时间！
咻咻咻——！
更多的子弹如同索命的毒蛇，破开水面，疯狂地射向漂浮的手提箱和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深吸一口气（混合着咸腥的海水），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扑向救生筏！手指死死抠住筏边冰冷的橡胶！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子弹击中水面溅起冰冷水花的瞬间，连滚带爬地翻上了那狭窄摇晃的救生筏！
噗通！
身体重重砸在筏底，冰冷的橡胶触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肺部火辣辣地疼，疯狂地呛咳着海水。
咻！噗！
一发子弹狠狠打在救生筏边缘的橡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筏身剧烈摇晃！杀手的子弹依旧在周围水面溅射！
不能停！
我几乎是扑爬着，在剧烈颠簸的救生筏上，不顾一切地伸出手臂，探向海水中漂浮的那个深色手提箱！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提手！猛地一捞！
箱子带着海水的重量，被我拽上了救生筏！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哀鸣巨响！身后那片吞噬了医疗船、吞噬了顾承骁、吞噬了夜枭的海域，猛地向上拱起！一个巨大的、翻滚着油污、碎片和血沫的漩涡瞬间形成！那是万吨钢铁巨舰彻底沉没引发的、吞噬一切的死亡涡流！
强大的吸力从后方传来！救生筏如同暴风中的树叶，被猛地向后拉扯！筏身疯狂旋转、倾斜！几乎要倾覆！
我死死趴在筏底，双手本能地死死抱住那个冰冷的深色手提箱，如同抱住唯一的浮木！箱子在剧烈的颠簸中猛烈地撞击着我的胸口和小腹！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卡扣弹开的声音！
在救生筏被巨大吸力拉扯、疯狂旋转的混乱中，在子弹呼啸、漩涡咆哮的死亡边缘，那个被我死死抱在怀里的深色手提箱，因为剧烈的撞击和颠簸，盖子…竟然弹开了！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文件、芯片或任何与柳家犯罪有关的冰冷证据。
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却己磨损起毛的防水纸。纸张被小心地放在箱子底部。
在救生筏随波疯狂起伏、冰冷的海水不断泼溅上来的瞬间，在身后那吞噬一切的漩涡发出的、如同地狱之门的咆哮声中，在子弹偶尔击中筏身的闷响里，我颤抖着、沾满海水和血污的手指，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抓住了那张纸！
救生筏被一股巨大的海浪猛地抛起，又狠狠砸落！借着这短暂腾空的瞬间，借着东方天际终于撕开厚重铅云、投射下来的第一缕惨淡而冰冷的灰白晨光——
我猛地展开了那张被海水浸得半透的纸！
纸上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字。
那字迹，我认得。无比熟悉。每一个转折，每一个顿挫，都曾无数次出现在那些让我心跳加速的便签上，出现在他签过名字的文件上。那字迹，此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一种燃烧到尽头的灰烬感，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诀别。
字迹被海水晕开些许，墨色边缘带着毛茸茸的、仿佛泪痕般的洇染，在惨淡的晨光中，无比清晰地刺入我的眼帘：
“若见晨光，替我看一眼。”
轰——！！！
巨大的、无声的轰鸣在灵魂深处炸开！比身后那吞噬一切的漩涡更狂暴！比呼啸的子弹更致命！
顾承骁！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的绝笔！他用生命引爆那场毁灭，不仅是为了阻挡追兵，不仅是为了掩护我和夜枭，更是为了…为了将这张纸条，连同他无法亲眼得见的“晨光”，一起交给我！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声的悲鸣，终于冲破了我被海水和血污堵住的喉咙！如同受伤母兽的哀嚎，在冰冷的海风、子弹的尖啸和漩涡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撕心裂肺！
我死死攥着那张被泪水（还是海水？）彻底打湿的纸条，将它连同那张染血的、承载着顾承骁最后体温与嘱托的防水纸，狠狠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冰冷刺痛的胸口！另一只手，则死死地、用尽生命全部力量地护住小腹——那里，生命的搏动依旧顽强地、固执地撞击着我的掌心。
咕咚…咕咚…咕咚…
那搏动声，在无边的冰冷与死亡中，在初现的、惨淡的晨光里，在身后那如同地狱入口般咆哮的漩涡上空，微弱却无比清晰地回响着。与顾承骁无声的嘱托，与夜枭沉入深渊时军牌上冰冷的数字，与苏皓辰那无声的诅咒之血的唇语…交织、碰撞、燃烧！
救生筏在巨大的吸力边缘疯狂挣扎，如同怒海中的一片枯叶。东方的天际线，那缕灰白的晨光，正艰难地、缓慢地，撕开浓重的死亡阴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