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鬼电视总局:
1997年上半年,厢章城的暑气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浆,浸在仲夏夜里。时针划过两点刻度时,街边路灯昏黄光晕被雾气啃噬,影影绰绰地在柏油路面上勾勒出破碎光斑,给城市边缘蒙上层挥之不去的诡谲。
电视台后巷的铁门受了潮气,“吱呀——” 发出老态龙钟的呻吟。阿A、阿B、阿C三个伴舞姑娘挤在锈迹斑斑的门洞里,下夜班的疲惫还黏在眼皮上,可好奇心像根小钩子,把她们往幽深夜色里拽。阿A额头沁着细汗,刘海糊在脸颊,大咧咧撞撞同伴肩膀:“浩哥这些天跟撞了邪似的!那些记者编的破花边新闻,害得咱排练时都被指指点点,不跟着揪出真相,咱仨往后咋上台?” 阿B性子柔,指尖慌忙去捂阿A嘴,声音跟蚊子哼似的:“小点声!要是叫浩哥听见……” 话尾被夜风卷走,阿C己经蹦跳着往前探路,马尾辫甩得虎虎生风,回头嚷:“怕啥!咱是给浩哥洗冤,又不是当贼!”
三人猫腰钻进阴影,脚踩在梧桐落叶上,发出细碎的 “咯吱” 响。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扯得老长,在墙根晃成三道不安分的黑弧。没走半条街,就瞅见黎明浩的黑色轿车泊在街角,车身泛着幽光,像头蛰伏的怪兽。他穿黑色风衣,往日里总带笑的脸绷成块冷铁,步伐急促得能溅起地上积水。阿A眼睛瞪得溜圆,指甲掐进阿B胳膊,压着嗓子喊:“快看!浩哥出来了!”
黎明浩攥着束白百合,花瓣上的夜露把他指缝洇得发亮。阿B抿紧嘴唇,眉尖拧成小疙瘩:“大半夜买花,这、这是要干啥呀……” 阿C踮脚抻脖子,眼镜片反着路灯昏光:“跟上!准能撞见蹊跷事儿!”
城郊墓园的铁门爬满深绿藤蔓,锈蚀的铁条间漏出森冷阴气。月亮刚躲进云堆,碑影便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像无数具沉默的骷髅。黎明浩在新坟前站定,把花轻轻搁下,指尖抚过墓碑照片时,指节都在发颤,嘴唇嚅动着,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絮:“…… 你别怕,我……” 阿A吓得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疼得眼角泛潮;阿B死死拽着阿C胳膊,指甲都陷进她皮肉里,带着哭腔抖:“太、太吓人了…… 咱、咱回去吧……” 阿C也慌,却梗着脖子嘴硬:“怕啥!又、又没干坏事!”
从墓园回电视台的路,三人走得磕磕绊绊。后半夜的困意全被惊惶赶跑,阿A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把睡衣洇成深色,喘着气喊:“我、我瞅见个白影子飘进浩哥房间!” 阿B和阿C对视一眼,也哆哆嗦嗦说夜里撞见了。天蒙蒙亮时,三人堵在黎明浩更衣室门口,就见他眼下乌青像两团墨,眼神空得能掉出黑洞,跟她们打招呼时,手都止不住地抖,声音像从很远的井底飘上来:“早……” 阿A结结巴巴问:“浩、浩哥,你、你咋啦?” 黎明浩勉强扯扯嘴角,没吭声,游魂似的飘进更衣室,门板晃了晃,荡起细碎的回音。
夜里两点,电视台公寓楼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怪兽闭上的眼睛。阿A、阿B、阿C缩在对面楼天台,举着老式摄像机,镜头哆哆嗦嗦对准黎明浩房间。阿C的手抖得厉害,摄像机跟着晃成残影,阿B咬着嘴唇,声音发颤:“要、要是真瞅见啥…… 咱别喊……” 阿A深吸气,把摄像机往眼前怼:“拍、拍清楚!兴许能帮浩哥……”
没多会儿,白衣女子飘进房间,长发垂到脚踝,白裙在夜风里轻轻晃,像片会动的雾。三人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快要迸出来。紧接着,更骇人的事儿来了 —— 那女子慢悠悠挪到梳妆台,手往脖子上一探,竟生生把脑袋摘下来,搁在台上,长发披散下来,遮了半面镜子,梳妆台的玻璃都映出诡异的血光。阿A “啊” 地尖叫,摄像机 “当啷” 砸在地上,三人连滚带爬往楼下逃,楼梯间里灌满她们的哭喊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撞出回声。
跑回电视台后台,三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阵阴恻恻的风突然卷过,吹得后台堆着的道具幕布 “哗啦” 作响。白衣女鬼就那么凭空浮现,长发如墨瀑般倾泻而下,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下颌,声音又尖又冷,像冰锥子扎人:“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竟敢把事儿说出去……”
阿A吓得一屁股坐下,手胡乱往身后扒拉,带倒了旁边的塑料凳子,“哐当” 一声脆响:“鬼、鬼啊!我们不敢了!不敢说出去了!” 阿B紧紧攥着阿C的手,指节都泛白,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哭腔都岔了音:“女鬼姐姐,求求你,别、别害我们…… 我们啥都不说……” 阿C也慌得不行,嘴唇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对、对!我们发誓,绝对、绝对不泄露……” 女鬼冷哼一声,身影在暗光里晃了晃,像是要消散又强撑着显形,恶狠狠甩下句:“要是敢说出去,叫你们都不得好死!” 随后便没了踪影,只余后台死一般的寂静,三人还维持着惊恐的姿势,好半天阿C才缓过神,推推阿B:“应、应该走了吧……”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可转过天,三人在后台撞见黎明浩,他看着比之前精神些,脸上也有了点血色。阿A到底没忍住,想着危险都过去了,想跟浩哥说说女鬼的事儿,让他也小心些,便凑上去,吞吞吐吐开口:“浩哥,我们、我们跟你说个事儿,你别怕…… 那天晚上,我们看见有个白衣女鬼进你房间,还、还把头摘下来了…… 不过后来女鬼警告我们,我们、我们本来不想说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黎明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皮肤变得青白,头发瞬间长到拖地,跟那晚的女鬼一模一样!
阿A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嘴里 “啊” 地发出一声尖叫,双脚像被钉住,连逃跑都忘了。阿B更是首接捂住眼睛,哭声都带着颤:“怎么会这样…… 女鬼姐姐,我们真的没说出去呀……” 阿C也被吓得不轻,浑身发抖,指着变了模样的黎明浩,结结巴巴道:“你、你是女鬼?你、你不是浩哥……”
黎明浩(此时己变女鬼模样)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声音又尖又冷:“我就是要看看,你们到底会不会守信用!你们倒好,转头就说!” 三人被吓得魂飞魄散,阿A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跑,却被吓得腿软,摔了个踉跄,边爬边哭:“女鬼姐姐,我们错了…… 再也不敢了……” 阿B和阿C也顾不上形象,跟着往门外冲,后台里满是她们的哭叫和凌乱的脚步声。
折腾了好一阵,女鬼模样的黎明浩才缓缓变回原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而阿A、阿B、阿C跑出去好远,确定没 “鬼影儿” 跟着了,才敢停下,三人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阿A抽抽搭搭道:“这、这也太吓人了…… 以后、以后再也不管这事儿了……” 阿B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对、对,太可怕了……” 阿C也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咱、咱还是找龙婆吧,这事儿,只有龙婆能解决了……”
龙婆住在老城区深巷,青石板路坑坑洼洼,两边老房子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头的青砖。推开门,龙婆正坐在藤椅上,五十岁年纪,面容和蔼得像邻家阿姨,身段匀称,青布衫穿得笔挺考究,慢悠悠啜着茶。见三人进来,稳稳当当起身,声音温温和和:“姑娘们,出啥事啦?”
阿A “扑通” 跪下,眼泪又涌出来:“龙婆!您、您可得救救我们……” 接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儿抖得干干净净。龙婆听完,眉头轻轻皱了皱,又很快舒展开,眼神里浮起慈悲的光:“莫怕,先喝口茶定定神。” 等三人情绪稍稳,龙婆站起身,袍角无风自动,缓声道:“走,去会会这女鬼。”
回到电视台后台,刚进门,阴风吹得灯影乱晃,白衣女鬼飘然而至,长发猎猎飞舞,声音又尖又冷:“你们竟敢把事儿说出去……” 龙婆往前一步,双手在胸前快速翻转,一道道金色符咒从掌心飞出,在空中凝成绚丽光网,符咒上的符文流转,像活过来的金蛇。女鬼尖叫着扑来,龙婆指尖弹出一道强光,如利剑出鞘,首首刺向女鬼。只听 “啪叽” 一声,女鬼像摔碎的瓷器,瞬间化成齑粉,在光里消散得干干净净。
阿A、阿B、阿C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神。阿A擦着眼睛,结结巴巴道:“龙婆,您、您这法术…… 太、太厉害啦……” 龙婆笑着摆摆手,语气依旧温和:“是这女鬼作恶,该受惩戒。” 正说着,黎明浩从外头进来,脸色恢复了些气色,看见三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笑意:“谢谢你们,也谢谢龙婆……” 阿B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浩哥,我们也是想帮你……” 阿C凑上去,笑嘻嘻嚷:“浩哥,以后可别再吓我们啦!”
往后,电视台后巷的夜又恢复了往日平静。阿A、阿B、阿C照常排练伴舞,偶尔想起那晚的事儿,还会凑在一块儿,后怕又兴奋地叽叽喳喳。龙婆的故事,也成了厢章城深夜里,带着玄幻色彩的奇妙传说,随着夏夜的风,在城市角落里轻轻晃荡…… 每到夜里两点,月光透过梧桐叶缝隙,洒在电视台老墙上,仿佛还能看见那晚光与影的交锋,听见那些或惊恐、或温暖的对话,在时光里慢慢沉淀,成了1997年那个夏天,厢章城最难忘的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