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刃寒,贞子的符咒与牛油香:
宁安西合院,仿佛是喧嚣尘世中的一方净土,承载着岁月的温柔与宁静。然而,当海棠叶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落满青石板,这片宁静却被一阵不和谐的秋风打破。与此同时,周佰才火锅店门面上的红绸,也在风中猎猎作响,那“特惠毛肚”西个醒目的金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却怎么也掩不住前院传来的砸锅脆响。
正在帮伽椰子叠汉服的贞子,听到声响,手下的动作猛地一顿。窗纸上,清晰地映出周佰才蹲在地上抽烟的影子,那烟圈缓缓升腾,裹挟着秋意的寒凉,竟比锅里牛油散发的热气消散得还快。
“对门那日本料理店,”宁彩凤推着轮椅缓缓碾过烟蒂,尾戒上的梅花不经意间沾上了一片海棠叶,她藕荷色睡袍的袖口被攥得发白,眼中满是愤怒与担忧,“昨儿雇人在胡同口撒传单,说老周的牛油是地沟油。张妈去打酱油,听见他们后厨说要往咱汤里放老鼠药。”
贞子听闻,猛地站起身来,鹅黄色卫衣的袖口顺势滑到小臂,露出半截在火锅店帮忙时不慎烫出的浅粉疤痕。她一言不发地朝着院门口走去,帆布鞋重重地踩过周佰才扔在地上的烟盒,鞋跟碾过印着“日本料理”西个字的传单,奇怪的是,竟没沾上半分纸屑。“我去趟日本。”她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生涩的京腔,但尾音却冷硬得比井里的冰棱还要锐利,“那株式会社的社长,十五年前在录像带里中过咒——我认得他的影子。”
就在这时,龙婆从正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出来,手中的桃木剑穗上,红绸正缠着三圈鲜艳的朱砂。“带上这个。”她将剑稳稳地塞进贞子手里,杖头的铜八卦突然弹出一张黄符,符纸边缘泛着神秘的金芒,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贴会社大门上,能镇住他们养的式神。”她忽然微微一笑,眼角的细纹里却盛着凌厉之色,宛如淬了冰的利刃,“别打死,打断腿就行——咱中国人办事,讲规矩,也讲血性。”
贞子登机那天,全身一袭黑衣,卫衣的帽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大半边脸。怀里紧紧揣着周佰才塞给她的卤鸡爪,包装纸上“宁安火锅”的红字,被她的体温焐得仿佛要燃烧起来。飞机穿越云层时,贞子轻轻摸出龙婆给的符纸,朱砂绘制的咒文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像极了西合院门口灯笼散发的温暖光辉,竟把舷窗外浩瀚的云海都染成了暖黄。
抵达日本后,株式会社的玻璃门刚开了一条细缝,贞子的影子便如鬼魅般率先钻了进去。社长办公室里,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正对着电话,脸上挂着狰狞的狞笑,嘴里不停地说着要让“支那火锅店”彻底关门大吉。话音未落,桌上的刺身拼盘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一片片三文鱼片如刀片般疾射而出,“噗噗”地钉在墙上,拼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死”字。仔细看去,那竟是用他当年踢打童工的录像带碎片拼贴而成,每一片碎片里,都清晰地映照着他当年狰狞丑恶的嘴脸。
“你是谁?”男人惊怒交加,猛地掀翻办公桌,露出底下藏着的神社符咒。黄纸上,游动的式神发出尖锐的啸声,仿佛在向闯入者示威。贞子并未作答,只是缓缓抬手,扯下卫衣的帽子,刹那间,她的长发如黑色的瀑布般炸开,黑发里陡然浮出无数录像带的磁条,在日光灯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迅速缠成了他十五年前中咒时的模样。
会社里的打手们听到动静,如潮水般冲了进来。而此时的贞子,正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她缓缓伸出指尖,轻轻划过玻璃,瞬间,霜花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结成了一张巨大的冰网,将打手们困在其中。那些人在冰里拼命挣扎的姿态,竟和当年被他们无情推下地铁的流浪汉一模一样,冰面上还清晰地映着流浪汉最后求救的绝望眼神。“你们说中国人脏?”贞子的声音透过冰层幽幽传出,带着古井中三百年的彻骨寒气,却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加锋利,“看看自己的影子,在冰里烂成什么样了。”
社长见状,惊恐万分地摸出武士刀,朝着贞子疯狂扑来。贞子却毫无惧色,只见她的黑发突然如绳索般迅速凝成一股,如灵蛇般缠住刀身,轻轻一拧。伴随着“咔嚓”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刀瞬间断成两截。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甩出龙婆给的桃木剑,剑尖如闪电般在男人的膝盖上快速地点了两下,骨头碎裂的声响沉闷地响起,与窗外传来的警笛声交织在一起,竟仿佛是一段古怪而又震撼的鼓点。“回去告诉你们分店,”贞子踩着满地的碎玻璃,稳步往外走去,鞋底沾着的血珠落地瞬间便结成了冰,却在冰面清晰地映出宁安院那温暖的灯笼,“再敢动宁安院的人,我把你们全塞进录像带,让你们尝尝三百年不见光的滋味。”
三天后的月亮门,贞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卫衣口袋露出半截机票,边角还沾着点神社的香灰。周佰才正在店里往锅里倒新熬的牛油,乳白的汤在锅里欢快地翻滚着,不断地冒着泡泡。看到贞子进来,周佰才的眼眶突然红了,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丫头,叔给你涮毛肚,特选的水牛肚,七上八下就脆。”
贞子微微一笑,走到藤椅旁坐下。伽椰子立刻走过来,蹲下身为她细心地擦拭帆布鞋上的泥污,动作轻柔而专注。笔仙则蹦蹦跳跳地来到贞子身边,往她手里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笑嘻嘻地说:“贞子,吃颗糖,甜一甜。”龙婆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过来,“笃”地一声,拐杖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膝盖,眼中带着一丝关切地问道:“没打死吧?”
“腿骨断成十二截。”贞子剥开糖纸,将奶糖放入口中,奶糖在舌尖缓缓化开,她的眼睛亮得如同院里高高挂起的灯笼,透着满足与自豪,“他们社长哭着说,以后每月给咱火锅店供免费的昆布,说要学咱的牛油熬法。”
那天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宁安西合院,为整个院子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火锅店的烟囱又冒出了滚滚白烟,袅袅升腾在天际。贞子蹲在灶台前,正认真地帮周佰才烧火,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她的麻花辫,辫梢的雏菊发卡泛着暖黄的光泽,宛如一颗闪烁的星辰。乔宝趵举着画板,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画布上,贞子的影子与所有人的影子叠映在一起——周佰才颠勺时溅起的油星,在半空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宁彩凤轮椅的轱辘,在青砖地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伽椰子叠和服时,袖口的花纹精致而细腻;笔仙转钢笔的指尖,灵动而富有韵律——这一切在青砖上拼凑出一团滚烫的烟火,那股浓郁的生活气息,比龙婆的桃木剑、比任何符咒都更能镇得住世间的邪祟。
锅里的牛油“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的香气。贞子突然笑了,嘴角沾着的奶糖渣不小心蹭到了卫衣上,却像一颗刚刚从宁安院枝头摘下的海棠果,甜得扎实,暖得滚烫,仿佛将宁安院所有人的情谊与温暖都融入其中,在这个宁静的傍晚,缓缓流淌在每一个人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