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和赵红霞小声商量着怎么搭配。
苏月看着那灰扑扑的玉米面和干硬的红薯干,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默默收好。
沈清川则很仔细地将粮袋口扎紧。
刘招娣拎着自己那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嘴里嘟嘟囔囔:“这…这能吃吗?猪食都比这强吧…”
看穿着也不像个条件好的,也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
声音不大,但足够旁边的人听见。孙晓芸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
回到知青点,天色己近黄昏,正是准备晚饭的时候。
点长王海峰站在知青点院中央,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地招呼道:“大家伙儿都听我说一句!新同志今天第一天到,一路辛苦,咱们知青点呢,也难得这么齐整。今晚咱们就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互相认识认识!”
他目光扫向后院单间方向:“后院单间的同志,林晚、吴爱红、陈志强、孙卫东,还有新来的沈清川、苏月同志,你们晚上要做的口粮,也都拿到前院堂屋灶台来一起煮!”
“人多力量大,也省得各自开火烟熏火燎的。大家伙儿凑一块儿,就当是给新同志接风了!”
林晚闻言,没什么异议地点点头。
她本来也只打算煮点粥,一起吃走个过场好了。
吴爱红撇撇嘴,似乎不太情愿,但也没敢反驳点长。
陈志强和孙卫东自然没意见。
沈清川温和应道:“好的,点长,我们这就拿过去。”苏月也淡淡颔首表示同意。
新知青们互相看了看,王铁柱和周卫民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李红梅和赵红霞也挺高兴。
刘招娣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有啥好欢迎的…”但被孙晓芸轻轻拉了下衣角。
趁着大家去放粮和拿口粮的间隙,几个新来的知青凑在一起低声商量着大家一起给晚饭添个菜。
沈清川从自己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块桃酥:“我带了点这个,不多,大家分着尝尝。”
苏月则从她那个精致的小皮箱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是十几颗用漂亮玻璃纸包着的牛奶糖,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我这有点糖。”
王铁柱嘿嘿一笑,从行李卷里摸出一个小布袋:“俺娘给炒了点花生米,香着呢!”
李红梅和赵红霞也各自拿出了小半包地瓜干和几块自家做的米花糖。
周卫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带的路上吃完了…”
刘招娣看着别人都拿了东西出来,脸上有点挂不住,磨蹭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从包袱最底下翻出两块硬邦邦的杂粮饼子,嘟囔道:“就剩这个了。”
很快,前院堂屋的灶台就热闹起来。
王海峰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男知青负责挑水、烧火。周萍、刘娟、李红梅、赵红霞几个女知青则负责洗红薯、切咸菜疙瘩、和玉米面。
苏月挽起袖子,虽然动作不太熟练,但也认真地帮忙洗菜。
沈清川则被安排去摆放堂屋里那张破旧的大方桌和几条长凳。
林晚、吴爱红等人也把自己晚上计划吃的口粮交给了做饭的人。
大锅里的水很快烧开,切好的红薯块和玉米面糊糊下了锅,咸菜疙瘩也切丝用一点点猪油炒得喷香。
新知青们带来的“添菜”也被摆上了桌——桃酥、牛奶糖、花生米、地瓜干、米花糖,虽然都不贵重,量也不大,但花花绿绿地摆在中间,给这顿简陋的晚饭增添了几分难得的色彩和喜气。
刘招娣那两块杂粮饼子也被切成了小块,放在一个粗瓷碗里。
饭菜的香气混合着堂屋里喧闹的人声,驱散了傍晚的凉意。
等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红薯玉米糊糊和那碟油亮亮的咸菜丝端上桌,王海峰招呼大家围着桌子坐下。
“来来来,都坐!别客气!条件有限,就是顿家常便饭,主要是让新老知青都认识认识!”
饭桌上,气氛略显拘谨,但还算融洽。
王海峰作为点长,率先介绍了自己和前院的几位老知青:张建军、李卫国、周萍、刘娟。
接着新知青们也依次自我介绍。
沈清川声音温和清晰,苏月简洁大方,王铁柱嗓门洪亮带着乡音,周卫民有些腼腆,李红梅和赵红霞朴实爽快。
轮到刘招娣时,她声音不高,带着点别扭:“刘招娣。”
孙晓芸则细声细气地说了名字。
介绍完,大家开始动筷子。
王海峰指着桌上的“添菜”说:“这是新知青们的心意,大家别客气,都尝尝!”
沈清川的桃酥酥脆香甜,很受欢迎。
苏月的牛奶糖更是引来了几声惊叹,尤其几个年轻的女知青,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含在嘴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王铁柱的花生米又香又脆,下饭正好。
李红梅的地瓜干和赵红霞的米花糖也很快被分完。
刘招娣那两块硬饼子,也有人出于礼貌拿了一小块,虽然口感实在一般,但也都分着吃了。
“点长,这咸菜炒得真香!”王铁柱扒拉着糊糊,就着咸菜,吃得呼噜呼噜响。
“那是刘娟的手艺,她炒咸菜是一绝!”王海峰笑着指了指刘娟。
刘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饭桌上渐渐有了交谈声。
王铁柱问起地里的活计,张建军和李卫国热情地介绍着。
周萍问苏月是哪里人,苏月简单回答“沪市”,引来一阵羡慕的低呼。
沈清川则和周文斌聊了几句关于书的话题。
林晚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糊糊,偶尔夹一筷子咸菜,默默观察着这新老混杂的群体。
吴爱红则时不时瞥一眼苏月,又看看桌上的牛奶糖,眼神复杂。
一顿简单的欢迎饭,在并不算丰盛却带着人情味的氛围中结束了。
新老知青之间那层陌生的隔阂,似乎被这顿共进的晚餐和那些小小的“添菜”冲淡了不少。
当然,暗流仍在……
但对于初来乍到的夜晚,这己经是一个相对平和的开始。
晚饭后,刘招娣和孙晓芸则在后院那间空通铺里折腾。
里面不断传出刘招娣没好气的指挥声和抱怨声:
“孙晓芸!你扫干净点行不行?这灰都扬我脸上了!”
“窗户!窗户上的蜘蛛网!那么大个看不见吗?杵着干嘛!”
“这破炕席都烂了!一股子霉味!怎么睡人啊!明天得找点稻草来铺上!”
“累死了!饿死了!这破地方…”
孙晓芸像个受气包,默默地扫地、擦灰、清理蛛网,偶尔小声应着,动作不敢停。